虽然仅过了不足一年,隐匿于此的中共福建省委机关便因为被国民党发觉并破坏,被迫转移。但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鼓浪屿为福建全省武装革命斗争的持续进行,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如茫茫黑夜中的一盏明灯,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福建乃至中国革命,照亮了一方夜空。
或许与“出国之后更爱国”的缘由类似,处于洋人治下的鼓浪屿,从来不缺少这样的仁人志士,他们更为迫切地求索着中国的富强道路,在方寸小岛上,思忖着“中国未来向何处去”的宏大命题。
离开虎巷8号,沿永春路往西北,上笔架山,行至半山腰处,可以看到一栋依山而建,兼具中西风格的双层别墅。别墅名为春草堂,主人是鼓浪屿知名的革命先驱许春草。
许春草出身贫寒,幼时父亲下南洋谋生,从此杳无音信,9岁即开始做工养家,12岁时改行成为泥水工人。在那样一个军阀混战、动荡不安的年代,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建筑工人为求生存,只能抱团取暖。因为讲义气、重情义,常为穷苦同行仗义执言、挺身而出的许春草,身边渐渐聚集起一帮建筑工人,多时达到数千人,成为厦门当地颇具号召力的行业领袖。
看着腐败无能的晚清政府在风雨飘零中摇摇欲倾,身为建筑工人的许春草在泥浆瓦楞中辛勤劳作讨生活的同时,也在思考着国家的前途命运。
1907年,许春草经由孙中山的好友、民主革命家黄乃裳和林文庆介绍,正式加入同盟会,成为厦门同盟会的早期会员之一,并在实际上主持同盟会在闽南一带的会务。4年后,他与百名革命党人,进攻厦门“提台衙”,参与推翻清政府在厦门的权力中心,后被孙中山授予辛亥革命一等勋章。
1921年,孙中山在广州发起第二次护法运动,并积极准备进行二次北伐,但军权在握的陈炯明却与孙中山意见相左,反对北伐。1922年6月,陈炯明发动政变,孙中山被迫离开广州,首先撤离至珠江上的楚豫舰,后又转到永丰舰。
永丰舰上,孙中山想起了在福建厦门颇有影响力的许春草,于是下令,任命许春草为“福建讨贼军总指挥”。如今,鼓浪屿笔山路这栋由许春草亲自设计建造的小楼里,仍然能够看到居住在此的许春草后人精心保存的相关印信,以及当年由孙中山亲笔书写的委任状。
“任命许春草为福建讨贼军总指挥此令孙文”。用心装裱的泛黄纸笺上,矜慎厚重的毛笔字迹,虽历经百年岁月洗礼,仍旧清晰可见,仿若墨迹初干,提醒着人们,先辈提笔时那段前路迷茫的坎坷岁月不容忘却,而今通往复兴的康庄大道更应倍加珍惜。
弹指百年。如今,翻涌的历史浪潮逐渐归于平静,而历经百年光阴的鼓浪屿,已经将那段动荡不安的沧桑岁月、那缕历久弥坚的文化脉络、那些不断求索的勇毅之士深深铭刻在小岛的寻常巷陌。
今天的鼓浪屿笔山路上,已近百年的春草堂,依旧矗然而立,房前翠枝弄影,屋后繁花吐芳,仅从外表已经很难读出其当年所经历的动荡与沧桑。许春草的孙辈许多康,承继祖业,在建筑行业拼打半生后,最终携妻儿定居岛上,在鼓浪屿的葱茏草木间,追寻着先辈足迹,讲述着先辈故事。
“我跟爷爷虽未曾谋面,但作为后辈,保护好这座房子,保护好这座小岛,就是对历史最大的尊重,也是对先辈最好的纪念。”坐在许春草曾经使用过的桌子前,许多康告诉记者。
院子里,几株茂盛的三角梅已经攀上苔迹斑斑的青石院墙,簇簇玫红色的花朵,迎风开得正艳。不远处的笔架山上,一棵棵百年古松苍翠欲滴、挺拔秀丽,仿若一枝枝饱蘸浓墨的如椽大笔,继续书写新的历史。
(原载《新华每日电讯》6月19日第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