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海网5月13日讯(海峡导报记者 曾宇姗 崔晓旭 孙春燕/文 图片由 厦门市曙光救援队、厦门市蓝天救援队等提供) 野外登山、徒步等户外运动,时下正风行。但在不到10天时间,厦门已发生了两起“驴友”迷路事件。所幸救援及时,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救援过程还是让人捏了一把汗。
近年来,随着户外探险运动的兴起,“驴友”遇险事件频频发生,光有去野外探险的热情和专业装备远远不够,如果没有安全意识作为保障,探险就会成为冒险。每次救援耗费大量的公共资源,要付出人力、物力成本,也引发了救援费用该由谁埋单的争议。连日来,导报记者深入采访社会救援力量、资深户外爱好者等,一起探讨这一话题。
险情频发
十天时间,三组“驴友”遇险
最近,“驴友”遇险事件频发。
“五一”假期前一天下午5点40分,厦门市曙光救援队(以下简称“曙光救援队”)接到求助称,有游客在海沧天竺山穿越长泰天柱山的路途中迷路,而且已体力不支。结合该处山地特点,曙光救援队迅速集结26名志愿者,同步通知漳州长泰曙光队员赶至附近待命。救援队员们发现,被困的6名“驴友”所在位置地形崎岖,普通车辆根本无法通行。救援队又紧急出动两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强行拓出一条进山通道接应。经过近5个小时的努力,晚上10点左右,救援队员终于与“驴友”们成功会合。
曙光救援队队长王刚介绍,当天被困的人员其实是两组“驴友”,其中一组三名男子,另一组一男两女。两组“驴友”本想依靠手机软件完成环山徒步,规划从海沧的天竺山进山,打算徒步环山至漳州的天柱山。但都因路线不熟,计划评估不准确而被困在山上。
4月20日,厦门恶魔谷也突发5人被困,同样是因迷路。
当晚6点50分,厦门市蓝天救援队(以下简称“蓝天救援队”)队长水草接到求助电话,5名“驴友”被困在天心谷峭壁上。水草立即启动山地救援,安排山地组组长陈浩带队,6名救援队员天心谷山脚集合,携带山地救援装备、救援物品,沿天心谷和恶魔谷中间的路一路跑步找寻至恶魔谷顶。通过喊话及手电光照,救援人员对接上两名求助“驴友”。此时,另3名“驴友”被困于离山顶大概6米的大岩石下面,体力透支腿脚抖动不已。救援队员立即给予能量补给、安抚,并展开救援。经过近3个小时的救援,被困人员全部安全到达山脚。“求助人员因不熟悉路线误认为是天心谷,其实他们被困的地方是恶魔谷。”水草说。
一支救援队,一年就要接到数十次
在厦门,每年都会发生数十起“驴友”山地遇险,仅曙光救援队每年接到山地救援任务的数量,就有三五十起。
王刚介绍,这些求助的案例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专业的“驴友”,选择走难度较大的穿越路线,可能因为线路规划不当或食物准备不充分出现意外的困难;另一类则是结伴游玩的人群,丝毫不做任何准备,低估了户外探险的难度与危险。
在厦门,最容易发生遇险事件的地方有岛内的滚蛋谷、恶魔谷、天心谷,岛外的同安北辰山、汀溪八怪谷、海沧天竺山等。此外,与厦门交界的漳州长泰百丈崖,也是此类事件的多发地。而这些名为“谷”的地点,大多是“驴友”自发命名的,地形陡峭多岩石,不便路人行走。
具有十几年户外运动经验的大吴告诉导报记者,由于部分户外运动者入行时间较短,技术装备和专业知识都较为欠缺,加上大多数人都是通过网站、论坛的方式组队,没有专业机构和专业人士进行指导,户外极限运动极易造成事故,“户外探险是有门槛的,不仅对参与者的体能、技术、装备等有专业性要求,对探险目的地的信息也应当有充足认识,否则很容易遇险”。
救援成本
难度大的救援,多则出动40多人耗时40多小时
“驴友”遇险,会打电话求救。
“遇到危险,我们都会向政府或者专业的救援队寻求帮助,因为徒步或探险大多在户外开展,有些路段的地形地势十分险峻,若是迷路、食物补给困难或是受了伤,只有具备专业能力的救援队才能在短时间内实现救援。”大吴说。
导报记者了解到,在户外运动事故救援中,由当地消防、公安、景区为代表的政府救援队伍和公益救援为代表的社会力量救援队伍所组成的联合救援,是主要的救援组织形式。就厦门而言,2012年以来,厦门市公安局先后吸纳具备近海、山地、低空等搜救能力的12支社会专业救援队,将其纳入110接处警体系,实行7×24小时值班值守制度,并根据各队伍不同的救援专长在每个区布设救援站点,由110接警员通过“厦门百姓”App和电话同步“一键调度”。如今,多方联动的搜救场景,在厦门已形成一种常态化机制。
一旦接到搜救任务,救援队员立刻集结挺身而出,但每次救援都要出动一定的人力,付出不同程度的经济成本。
“我们救援队有搜救组、通讯组、医疗组、转运组、无人机小组、后勤组等,各部门相互协调才能完成一次救援工作。没有好的装备,就没有能力开展专业的救援工作,因此还要配备救援担架、绳索装备、通讯装备等。”王刚说,接到山地救援任务时,他们要出动三四十名队员分工合作,一次救援少则10个小时,多则40多个小时,至少花费三四千元。
山地救援面临的情况也较为复杂,救援装备损耗大,“意外支出”是常有的事。水草与导报记者分享,每次救援之前,他们会对任务风险进行评估,迅速制定营救计划,求助者反馈的信息不同、所处位置的地理环境不同,所需要的队员人数、营救时间就不同。“通常派去的队员控制在8—12人之间,若救援难度较大,会派去40人以上的队伍。营救时间越长,需要支出的车辆油费、通讯费、伙食费就越多。最怕遇上极端天气,手机、对讲机、救援绳索很容易遭到损坏,每次更换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除了经济成本,一些“驴友”未经许可或备案擅自进入禁区、无人区而遇险,救援人员也很难预判险情程度,救援本身同样面临着相当高的人身危险。
社会呼声
生命无价救援有价“驴友”任性必须付出代价
近年来,“驴友”任性探险遇险事件不断增加,一种呼声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支持:公民遇险,相关部门当然有救助责任,而且,政府部门强大的救援力量,能够提高救援效率和成功率。但是,对于无视法律法规和景区警示,“明知山有险,偏要向险行”的“驴友”,如果不让其付出必要的代价,承担法律责任,承担罚款、救援费用等成本,这对奉公守法者不公平,也不利于遏制“任性探险”。
生命无价,救援有价。对任性“驴友”,该给的教训必须给。谁任性,谁埋单!只有让任性者付出代价,遵守规则才会成为理性选择。
在国内一些地方,已经把这种呼声转化成实际的做法。
2015年,新疆实施的《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政府关于加强户外运动安全管理的通告》规定,户外探险被救需承担费用,若救援中使用直升机,则每小时花费3万元;
2016年,四川实施的《四川省登山管理办法》规定,驴友自付救援费。如2019年2月13日,驴友违规登金银山失联后获救,最终承担两万多元救援费用;
2018年,安徽黄山实施的《黄山风景名胜区管理条例》规定,擅自进入景区未开发开放区域的旅游者,求救产生的救援费用,由旅游活动组织者及被救助人相应承担;
去年,青海文旅厅也发布公告称,严禁游客擅自进入无人区、未开放和未开发景区开展探险、旅游,各类人员和团体因私自探险、穿越自然保护区、无人区等被困,救援费用由相关人员和团队全额承担。
各方观点
若突破安全限制,就应为救援埋单
针对这一议题,厦门律师林毅彬认为,相关法律为保护救助人的权益提供了法律依据,但现有法律对救援付费问题仅作原则性规定,规定被救者付费的义务和救援者主张费用的权利,至于被救者承担费用的条件、项目、比例等,未具体规定。因此,旅游遇险是否需要支付救援费用应具体分析。《民法典》第一百八十三条规定,因保护他人民事权益使自己受到损害的,由侵权人承担民事责任,受益人可以给予适当补偿。《旅游法》第八十二条规定,旅游者接受相关组织或者机构的救助后,应当支付应由个人承担的费用。同时,《旅游法》第十五条还规定,旅游者违反安全警示规定,或者对国家应对重大突发事件暂时限制旅游活动的措施、安全防范和应急处置措施不予配合的,依法承担相应责任。
林律师认为,若因公共设施问题或遇到自然灾害,无需支付费用。若自行突破了安全限制,导致公共救援资源的浪费和损耗,便应支付有偿救援费用,应含人力支出、设备使用支出等必要成本。公共资源不应为个人的盲目和违规行为埋单,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厘清公私界限,减少公共资源浪费。
收费不是目的,需制定合理规范的制度
有人陷入危险境地后,政府部门、民间救援力量当然有救助责任,问题是,这种因盲目探险又遇险的救援,难度往往很大,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高昂的支出全都由救援队来承担,无形中也是一种压力。
就在前不久,厦门一名“驴友”独自到岛外的山上徒步,在陡峭的悬崖处不慎摔伤,身体疼痛无法动弹。蓝天救援队接到求助后立即赶赴现场。“这名求助者打来电话时已是傍晚时分,天色即将变暗,加上具体地理位置不明确,搜救过程变得更加漫长。我们使用了无人机和多种户外设备,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人后发现他肋骨断裂、伤势严重。为了不错过黄金治疗时间,我们又紧急联络了东二飞(即“交通运输部东海第二救助飞行队)调动直升机送医,这才顺利完成任务。”水草说。
像这样的一次救援,耗费的成本并不是能被精准预算的,会随着突发情况的出现增加,减少因个人行为不当导致的公共资源浪费迫在眉睫。水草表示,无论接到什么样的求助,救援队都会及时响应、全力以赴,但我们也希望广大群众对大自然保有敬畏之心,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开展户外运动,同时不要忽视民间救援力量背后的付出。
对于制定“有偿救援”相关政策这一议题,水草表示,收费绝不能成为目的,制定出合理、规范又具有人情味的制度需要政府协同本地救援队一同商讨、努力,尽力平衡各方关系,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
温馨提醒
户外探险前,要做好这些准备
“首先,没有人会希望在户外探险的过程中发生意外,若是出现险情,救援方更不会也不应该给求助者施加压力。”王刚呼吁,在登山或徒步前,“驴友”们最好要对自己的体力、技术、经过的路段有充分了解,并做好应对突发事故的措施。如果不慎遇险了,一定要冷静处理,尽可能在发现危险苗头时就发出求救信号,避免错过最佳救援时间,造成不必要的后果。此外,还要注意寻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原地等候,保存体力,等待救援。
在日常生活中,群众们也应当多多留意此类事件的报道与案例分析,可以借助公益课堂、培训等方式学习一些自救、求救的方法,时刻将自己与他人的人身安全置于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