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疫情有很大一部分是家庭内部传染,尤其有不少病例是通过印度家庭中的佣人传染的。在印度,许多富人家庭都会雇佣保姆、佣人、劳工,而且一家雇佣好几个,有打扫卫生的,做饭的,看孩子的,遛狗的,不同工种,“各司其职”,而佣人也把病毒传染给了其他家庭成员。这种情况也导致防控难度进一步加大。
从本月初起,我所在的印度最大城市孟买就已经开始“封城”。不过,印度的“封城”和国内不太一样,它更像是“宵禁”,也相对宽松:白天,基本的生活服务都还是开的,商店、杂货店都可以买东西,晚上关闭。饭馆也开张,不过现在不允许堂食,只能外带。人可以出去上班、买东西,但不可以漫无目的地闲逛。公交系统还在运行,但没有许可的私家车不能随便出街。不过,整体来说,封锁之后,孟买街头的行人和车辆都少了许多。
我个人现在每隔一天还是要去办公室一趟,因为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不过,从去年印度疫情还在初期的时候,我们就已经采取了像国内那样的措施,分组上班,最大限度地减少在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我也会叮嘱司机等印度本地同事戴口罩,下班后千万不要参加聚会,但他们是否会这样做,就不得而知了。
在印度现在这种局面下,很多中企员工就指望着国产疫苗能快点进来,但我感觉这可能比较难以实现。印度自己是疫苗生产大国,和中国的关系也不太好,所以没有意愿引入中国疫苗。但要接种印度疫苗,我们也很担心:他们三期试验还没有结束,疫苗质量到底怎么样?不知道;打完之后,抗体会变成阳性,申请回国时能不能认?也不知道。
然而,眼睁睁地看着印度的病例一天比一天上升得快,我觉得恐怕也顾不上以后了,眼下保命才是最要紧。于是,在4月印度开放对45岁以上人群注射后,我立即去医院接种本地疫苗。后来,听说有其他中国人也接种了。
据我所知,现在在印度的中企员工绝大部分都希望回国。但是,这一愿望实现起来也有一定困难:一是印度和中国间已没有直飞航班,就连中转路线也很少,大部分国家已暂停和印度之间的客运航班;二是我们一些中资企业是央企、国企,我们需要保障国家在印度的利益和业务运营,有一份责任在这里。去年印度暴发第一轮疫情时,大部分中资人员已经通过商业包机和其他渠道返回国内,今天仍坚守在这里的中企员工大约只有五六百人,大多都是实在没有办法扔下业务回国的。
所以,我们最期待的还是印度自身的情况能有好转。尽管大部分预测是,印度的感染情况还没到高峰,要到五月才能迎来拐点。但我看到,孟买在实施封锁一段时间以后,前两天的单日新增感染人数已经有所下降,这说明严格的社交隔离措施还是有用的。
“一户6人,3个感染——或许,我们的‘群体免疫’过程才刚刚开始”
谭喜凝,互联网企业员工,2017年嫁与印度男友,现居古尔冈
我印度的家中住着六个人:公公、婆婆、丈夫、我,还有一对夫妻租户。现在,六个人中已经有三人感染了新冠病毒。我想,或许我们正刚刚进入“群体免疫”过程的开端。
我的婆婆和丈夫大概是在上个月底印度传统节日“洒红节”上感染的。那天,婆婆去亲戚家参加宗教活动,回来后不久就出现了发烧、疲乏等症状,后来丈夫也很快有了症状。再后来,亲戚告诉我们,他们家人的检测结果也是阳性。我不知道传染链到底是怎样的,但一切都发生得非常快。
不幸中的幸运是,两人的症状都比较轻,所以在家中自己进行一些保守的康复治疗。公公已经接种了新冠疫苗,负责照顾他们,而目前还是阴性的我则搬入了家中的顶层,独自一人隔离起来。我也开始联系国内的一些朋友,下单一些药物,为万一感染提前做一些准备。
比我和家人要不幸一些的,是我们家的租客,他们是一对夫妻,妻子在我丈夫和婆婆感染期间,也确诊了。她的情况要严重得多,被送进了医院的ICU观察治疗。她住的是一家很不错的大型私立医院,但据说那里一些治疗新冠的药物已经用完了。然而,她仍然是相对“幸运”的,因为印度还有一些连床位都没有了的医院,至少古尔冈这样的大城市医疗资源还没有被“击穿”,她还有床位可以得到治疗。
所以,从我个人的经历和观察来看,这轮疫情中家庭内部传染情况非常严重。我家已经算是有隔离条件的了,但70%以上印度人的家庭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而且印度人家庭观念很强,习惯两三代人住在一起,因此老人和小孩也比较容易感染。
不过,或许是由于宗教和文化原因,我感到印度人虽然也为疫情和得病的亲人感到焦急、痛苦,但整体的社会心理状态并不像许多外国媒体报道的那么“惨”。印度社会的等级概念很重,一些穷人会认为,比起感染,明天有钱生活下去或许会更重要;而另一些人则认为,即使有一天真的因病过世了,我们又能怎样呢?就好像在我婆婆和老公眼中,得病与否,病情怎么发展,“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