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例说,中国在过去30多年里经济不断增长。现在,到处听见人们谈论中国的大国地位、中国对世界事务的影响。明智的人们会认识到,中国目前在世界事务中的影响力,其基础是它的经济成功。一旦中国经济停滞或下行,人们也会怀疑中国在世界上相对的政治和军事影响将减弱。另一个例子是日本。从上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日本经济逐年增长,如果这一态势持续,日本将会成为世界数一数二的大国。但事实上,《大国的兴衰》出版两三年后,即大约1990年,日本经济停止增长,并从那以后长期停滞,日本的国际影响随之走低。
肯尼迪教授说,一个大国,如果经济健康强劲,就会兴盛;如果经济软弱、停滞和受到削弱,就存在问题,其在世界上的相对地位就会下降,这是一种普遍现象。虽然就此而言,不同的大国情况不同,并且技术进步的优势、特定大国领导人相对而言的聪明敏锐、大国相对而言的社会内在凝聚力,这些都很重要,但“大国兴衰的主旨是取决于经济”。
美国衰落没有简单化答案
美国作为世界头号大国,在走向衰落吗?肯尼迪教授说:“你们可能不会满意我的答案,但我的答案是‘我们必须得观望’。”
他说,以美国目前的经济状况,要就此得出一个简单化的答案是极其困难的。美国经济各类迹象并存,既有创新和科技进步、就业市场的复苏,又有在全球市场的失利和退却,与中国、韩国、日本、德国的贸易逆差还将持续。许多迹象显示,特朗普宣布新的关税政策,不是在宣示美国的力量,而是在事实上承认美国人缺乏竞争力,反映出美国存在的巨大焦虑——不论投资比率、基础教育、医保总体水平还是技术培训,都显示出美国相对缺乏竞争力的迹象。相形之下,上世纪50年代艾森豪威尔执政时期,美国在这些方面远比当时世界上其他任何国家更加强大、更有竞争力。
肯尼迪教授一再强调衰落的相对性,同时也继续坚持他关于美国在走向相对衰落的观点,主要依据是美国经济在世界经济中占据的份额缩小。他认为,对美国领导人来说,主要挑战就是如何成功地、智慧地处理美国这种相对衰落。
特朗普能够领导美国战胜这一挑战,进而让美国“重新伟大”吗?从肯尼迪教授对特朗普的评价来看,显然是困难的。在访谈中,肯尼迪教授多次点名或不点名批评特朗普。他说:“我们的领导人,从身体上、情绪上、从内心深处,确实没有能力耐心。他从不读书,就看福克斯新闻频道,不看其他新闻报道,早上醒来就想搞点事情。”
肯尼迪教授使用“愚勇”(foolhardiness)一词形容特朗普的执政特点,认为他“没耐心”“不稳定”,政策诉诸波动的情绪和本能直觉,“经常冒犯美国的朋友和侮辱美国的竞争者”。但特朗普执政“不会搞垮美国,因为美国太强大,太有应变能力。但是领导人的一整套政策具有破坏性,使得我们生活在一个破坏性的时代”。
他同时指出,美国的相对衰落势头,并非不可逆转。尽管未来50年里,世界经济的总体趋势是东升西降——亚洲和非洲经济份额相对上升,美国和欧洲经济份额相对下降,但以美国经济的多元和体量之巨大,也可能通过创新和技术进步,遏制并逆转其相对的衰落。《大国的兴衰》成书于上世纪80年代,但到90年代民主党总统克林顿执政时期,美国经济就曾连年较快增长,在世界经济中所占份额相应有所回升。
所以,肯尼迪教授说,大国的兴衰是相对的,对大国兴衰的思考和分析应当加以条件限定。他认为,就目前而言,长期趋势似乎是美国在世界经济中所占份额将没有过去高;大概率事件是,以经济和军事指数衡量,美国可能失去世界第一的位置;但美国不会因此失去大国地位,仍将在国际事务中极具影响力,因为它内在实力和资源规模非常巨大,特别是它能够调动的各方面资源非常丰富。(徐剑梅 刘晨 胡友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