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骘这个人有多能忍呢,当时有个浙江人叫焦征羌的,是豪门贵族,做事比较霸道,步骘和一个朋友怕被他欺负,就带着名片拎着瓜去见他。结果一上门发现焦征羌在屋子里睡觉,让他两在屋外面干等,朋友就想走,被步骘一把拉住。过一会焦征羌醒了,就坐在屋里,打发人拿了两张席子,让步骘他们坐在地上隔着窗子见他。到了饭点的时候,焦征羌自己排满山珍海味大吃大喝,却用小盘子盛饭跟素菜让步骘他们吃,朋友气得实在吃不下去,步骘吃得狼吞虎咽。
吃完出门,朋友就火了,指着步骘说你你你怎么这么怂呢,你不可耻么。步骘说,我们自己贫穷下贱,人家用贫穷下贱的礼节来招待我们,不是很合适吗,有什么可耻的呢。
所以步骘这个人,属于现实主义者,不是膝盖骨软,是能忍,但是格局偏小,被贫寒限制了想象力,缺乏那种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心气与胆气 。并且他把个人的处世哲学带到了国家大事当中,这是不应该的。
于是诸葛亮就教育和警示他:你说我学苏秦张仪用三寸不烂之舌来说服你,你知道苏秦张仪是很有胆识的,决不是那种畏强凌弱、惧刀避剑的人,你要是当“投降派”,你肯定不如苏秦张仪。
肆
《三国演义》为什么是名著,就是他对各种典型人格的提炼到位。张昭、虞翻、步骘这些人是“恐曹”,问题的核心是“自卑”,在自卑心理的驱动下,夸大了敌人的优势,看不到自己的优势。
而真正让人做呕的,是“美曹”。他们把对曹操的实力崇拜,上升到道德和价值观的高度,去把敌人的臭脚捧在怀里摩挲,捧得高高的。他们是“投降派”里的极端派,是“舔曹党”。这些人不是认识问题,也不单纯是利益问题,而是立场问题。
薛综、陆绩就是“舔曹党”的典型。当时曹操占有天下三分之二,这是实力优势,而“舔曹党”把这种优势上升到价值、天意、血统的高度,主动为曹操的侵略行为寻找道德合理性,把战争的责任推给受害者;自己跪下了,还贬低不跟他一块跪的人不识抬举。 按照他们的说法,曹操天下归心,是刘备不识抬举,硬要以卵击石;曹操是相国之后,刘备就是个卖草席的,刘备怎么胆敢挑战曹操?
“舔曹党”的嘴脸激怒了诸葛亮,前几个人,诸葛亮都是以守为攻。到薛陆这两人的时候,诸葛亮情绪明显高昂了起来,直接对这两人展开了攻击。
这里诸葛亮厘清了一个问题:价值观的高地在谁手里?
当时最高的价值观是忠孝,那么当时全中国最忠孝的人就是最有实力的曹操了吗?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就占有忠孝的高地了吗?反对他的人就是不忠不孝了吗?
诸葛亮的认识是,不对。不能你曹操最有实力,你就掌握了判定忠孝的标准,你说谁忠孝谁就忠孝,你说谁不忠不孝谁就不忠不孝;忠孝的标准是世上的人共同认可,判断谁忠孝谁不忠不孝的标准掌握在大多数人手里,在人心里,不在你曹操这里。
所以曹操虽然是高官的后人,自己也是高官,但专权肆横,欺凌君父,就不能占有道德高地;刘备虽然卖过草席,但有忠孝的行为,就应该站在道德的高地上。
最后,诸葛亮借着最后一个来挑战他的程德枢的对话,说出了他对知识分子这个群体的认识,这是整个舌战群儒的中心,也阐明了诸葛亮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人格。
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应该做到两点:坚守崇高的信念,同时脚踏实地。
诸葛亮把知识分子分成了“君子之儒”与“小人之儒”。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而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
做君子之儒,不要做小人之儒。这是诸葛亮对自己提出的要求,他用一生实践了这个信念;这也是他对所有知识分子提出的要求,穿越千年,直到今天依然振聋发聩。
诸葛亮一生都很进取,总是在想尽各种办法与不利的形势斗争,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回头看舌战群儒,他跟被他驳倒的那些人,谁是真正的聪明人呢?如果三分终归一统,孙刘当初的抗争真的有意义吗?
其实千百年来,能真正为人民所记住的绝大多数不是“聪明人”,“聪明人”们早已化为了黄土,而不聪明人的精神汇入我们的民族精神这条大河。
在舌战群儒里,诸葛亮之所以能说的其他人满脸羞愧、哑口无言,除了高超的技巧,根本上是诸葛亮举起了忠孝这杆大旗,在什么是核心价值这个问题上,当时在场的所有人认识是一致的。这是当时与今天不同的地方。
今天有一些人,你说仁义礼智信,他说普世价值;你社会主义,他说普世价值。因为精神上已经是他国人了,所以听你说什么话都是反的,他不会满脸羞愧,反而越说越得劲。
对这种人,只能用诸葛孔明一句话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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