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领者”的意思是中国不会承担领导世界的角色?
“引领”是想避开“领导”这个词。十九大报告讲得很清楚的:一是要推动构建新型大国关系、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里用了“推动”一词;二是强调中国虽然发展到这一步,但基本的判断还是“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一点没有变化。
那么从推进新时代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角度,这两点如何体现呢?第一是“推动”。我们坚持和平发展、改革开放,路还是要这么走下去。在这条路上,我们过去数十年的经验是,要想实现国内的发展目标,必须要有良好的国际环境,将外交变为一种改善外部环境的重要生产力。自邓小平时代开始,这就是中国外交的根本目标。现在我们做到了,那么下一步,中国在强起来的过程中应该怎么做?
首先,我们要承担国际责任,并且要积极有为地承担,包括应对全球出现的各种威胁,也包括在重大问题上坚持自己的基本政策。在1998年亚洲经济危机中,中国已经展现出了对国际责任的担当。当时人民币没有贬值,一些东南亚国家到现在依旧感谢我们。无论时代怎样发展,这方面我们会坚持的。现在的“一带一路”倡议、亚投行、金砖国家机制等,都是在中国在自己可以推动的领域内积极作为,主要还是为发展中国家谋福利,因为我们相信经济发展可以增加全球和平的几率。
另一方面,中国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意味着我们承担责任要量力而行。美国学者保罗•肯尼迪在《大国的兴衰》一书中有一个观点很值得借鉴:世界大国的衰退最终都是缘于帝国战线太长,太多的承诺必然要消耗自身的资源基础,即便你资源再多也会应付不过来。
美国在二战后的GDP几乎占到世界的一半,工业产值占全世界的三分之一,其军队实力之强也是没有国家敢于挑战的。美国现在依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但他们现在都开始自我怀疑了。特朗普强调“美国优先”,甚至搞“退出主义”,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资源无法支撑这种责任。我们现在还没有强大到美国的程度,即使真的强大了,我们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吗?我们当然不会采取美国的方式,我们肯定要量力而行。习主席提出了中国要保持战略自信、战略定力、战略耐心,这是很重要的,也是必须坚持的。
中国现在参与的很多全球公共事务就是有优先级的,会有对于资源本身的考量,不会无限投入。不论以后强大到什么地步,这一原则都要坚持。而且,中国现在也不断向世界释放不称霸的信号。这不仅是政策宣示,更重要的是展现我们关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世界观。在这个共同体中,不能有任何国家存在称霸意图。如果有国家称霸,那就还是强权政治。
有人不理解什么叫伟大复兴,他们会问:“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还不算复兴吗?”但我们说伟大复兴是一个整体的目标,不光是GDP,包括中国对世界进步的整体贡献、国际影响力的提升等。过去几百年一直是西方主导世界,现在面临着几百年未有的大变局。要实现这样的复兴,中国外交的任务繁重。
中国外交不仅要保障,更要塑造一个有利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总体外部环境。《道德经》里讲“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如今中国特色大国外交不仅要从中国视角看世界,更要从世界视角来看中国、看世界,要着眼的不仅是我怎么样,而是世界要怎样,我能让世界变成什么样。
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否意味着对国家边界的理解要有所变化?
冷战结束后,带来了新的问题。以前,国际上最大的威胁来自于敌对国家;现在,虽然传统威胁仍然是威胁,但新出现的威胁是直接危害整个国际社会的,比如恐怖主义等。国际社会渐渐反应过来,跨越国界的威胁是人类共同的威胁。
这么多年发展下来,人类社会又面临一个新的问题:逆全球化。这不是一个小的运动,而且还发生在全球化最早兴起的西方。如何面对人类的共同威胁和全球化带来的新问题?在这样一个新时代,我们的回应是,把“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面旗帜高高举起,并作为中国全球战略最核心的问题提出来,并以各种方式不断推进实现这个目标。
不过,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发展一定是有阶段性的。目前,《联合国宪章》确立的基本原则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国家主权原则。如果不坚守这个原则,国际秩序会出现混乱和无序状态动荡,有些国家就会趁机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其他国家。所以在现阶段,国家主权、边界这些原则,还是要坚持的。欧洲一些国家对于内部的分裂活动,也是不予支持的。
当然,随着国际社会的发展,许多问题已经跨越了国界。如果我们着眼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总目标,很多跨国性的威胁是对整体人类的威胁,那就不存在“对你不好就是对我好”这种可能。恐怖主义、贫穷问题、气候变化问题都是如此。有些人称现在的世界进入了“跨国威胁时代”,是有一定道理的。
如果要正确应对这些问题,就要把旧有的国家边界概念分解到不同的层面进行考量。在国家主权、领土安全问题上,各国都不会做出让步。但面对跨国的威胁,边界已经不是能够阻挡威胁的防护墙,没有一个国家能单独应付,大家必须共同面对。正因为如此,中国积极关注、参与全球治理,因为我们充分意识到了现在出现的一些全球化趋势上的倒退、反复,这是不利于人类发展、不利于国际社会发展的。在需要全体国家合作的问题上,我们必须要打破传统边界的限制。因此,对于主权国家边界的理解不能过于机械,要“一分为二”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