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爸爸说“很快会回来”
新京报:1937年成了人生中印象最深的年份?
艾义英:嗯,怎么也抹不掉。我86岁了,有时他们问我过去的事,其他年份的会模糊,有些干脆忘了,但1937年的一切,现在都在脑袋里。
新京报:说说那年你经历的事情。
艾义英:那年南京的冬天冷极了。村里都在传日本人要来。我亲眼看到日本兵在村口杀了两个人就跑回家报信儿,第二天天没亮,爸爸就带我和弟弟去姑奶奶家逃难。后来爸爸和叔叔还是被抓走了,我那时候还喊“爸爸,你带我们出来,就不带我们回去了吗?”记得当时他说,“爸爸很快会回来的,照顾好弟弟”。这是他最后的话。
姑奶奶带我们在山上躲了一夜,再见到爸爸时,他身上都是血、刺刀孔,我的两个叔叔还有我堂哥,身子都硬掉了。
新京报:剩下孤儿寡母。
艾义英:妈妈和几个婶子带着我们逃命,逃的过程中,当时12岁的堂姐还被日本兵糟蹋了,就是一群魔鬼。
大家都躲在山上,不敢回村。那时我妈怀着孕,在山上生下了我另一个妹妹。可妹妹生下来根本养不了,我们自己都难得有东西吃,当时妈妈哭着说“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把妹妹丢在山上了。
那时候最怕下雨,妈妈就举着一把破伞,搂着我们姐弟三个,哆哆嗦嗦等天亮。
新京报:什么时候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艾义英:躲到了大概1938年的3月份,很多村民陆续回村,好像当时日本兵说是不杀人了。我爸爸是1938年的3月份才下葬的,妈妈就去求族里的长辈,长辈们给了几块草席,后来找人在山上挖了坑,才把爸爸安葬。
之后妈妈就带着我们种田,没劳动力,妈妈就说种多少吃多少,都是她一个人在撑,那时候她才29岁。
新京报:她对苦难的感受会更深刻。
艾义英:妈妈77岁过世的,爸爸被害后她一直没改嫁,她生病时反复跟我和弟弟妹妹说,“一定要找副棺材殓起你爸的尸骨,把我们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