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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记者”生存现状:煎熬中前行 收入微薄

www.taihainet.com 来源: 南方日报 刘强 用手持设备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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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10月2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广东省委书记汪洋在与南方日报的新闻工作者座谈时,紧握着南方日报深度报道记者胡念飞的手说,“以后遇到困难告诉我,我派人保护你。”

  作为南方日报深度报道记者的代表,胡念飞个子不高,但能量巨大。

  有人说,“党报出不了调查记者”,胡念飞却凭自身独特的记录反驳了这一谬说。

  在复杂的社会转型期,党报记者既要忠实见证和记录社会变迁,关注社会热点焦点,也要准确把握历史方位,积极参与和推动社会发展的进程。在这一观念指引下,胡念飞与部门同事总体上确立“用科学发展的精神去推动科学发展,用改革开放的精神去推动改革开放”的报道思想,围绕这一核心思想策划组织报道。那些阻碍改革开放、阻碍科学发展的事情,就要去大胆地披露、大胆地批判。

  由胡念飞具体操刀的《广东江河水》大型深度报道,就是一组用舆论监督的方式去推动科学发展的报道,并赢得了各方的好评。饱受污染之痛的沿岸居民不远几百里给报社送来了锦旗,感谢真实、客观报道。汪洋书记认为这组报道符合落实科学发展观的要求。

  除了是知名调查记者外,胡念飞还是“扶贫记者”。

  比如统筹操作《“穷广东”调查》和《“双到”扶贫AB面》两个大型主题调查报道,他不仅在构思和文风上别出心裁,而且和同事一道通过田野调查的方式,最大可能地获取一手材料,如实反映村庄现状。因相关报道被直接撤换的干部就有六七个。一时,广东各地形成了高度重视扶贫工作的良好局面。

  胡念飞说,类似报道之所以能取得成功,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扎根基层、关注民生。长期的农村采访经历让他更易理解老百姓的需求,也写出了不少反映农村民生问题的稿件,有力地推动了事件解决。比如《毁林开发+滥采稀土=泥石流?》、《等待救治的精神病人和精神病院》、《农村吸毒者:未来在哪里》等等。

  辛勤耕耘背后是家常便饭式的通宵达旦;而大胆揭露也意味着要面对无处不在的威胁和难以预见的危险。“小心一点!”“少管闲事!”的匿名电话他也接到不少。

  令人欣慰的是,胡念飞却并未因此感到孤独,相反,他得到了报社各级领导甚至是省委领导的关心,也赢得了业界的认同。他以坚持舆论监督的方式成为捍卫科学发展的新闻尖兵,也获得了今年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的光荣称号。

  他们代表着对公权力的监督,揭露各种不公,他们执著于中国名利和关系场中一个个微妙的细节,洞察人性的丑恶。他们帮过的人很多,但沉默在社会的底层;得罪的人更多,却有排山倒海的“反攻”能力。在网上输入某个稍有名气的调查记者的名字,总能看到他被扣上的不少骂名。

  他们是调查记者,中国百万新闻大军中数百人的一支小分队。他们被殴打,被恐吓,却用自己的新闻作品,唤来人们对每一个生命的珍视。

  学者张志安称他们“面临的职业风险最高,采访突破的难度最大,受到的职业尊敬最多,新闻作品的影响也往往最广泛、最有力……”

  然而,对这群人来说,“生活是碎片化的”。有的一个月有一半时间在出差,难以顾及家庭;有的直接面临生存压力,“不跑就没法保证收入”。

  他们想过转型,可蓦然发现,面前的路其实并不宽阔。

  调查记者生存现状调查

  煎熬中前行

  体力考验

  对于调查记者来说,人在外地“跑”的时间实在超过了他们在家的时间。青春饭,如今成了行业中本应是最顶尖群体的标签。

  “青春饭,本是媒体创造的、带有贬义的、依靠脸蛋与身体生存的特种行业从业者,如今成了自己行业中本应是最顶尖群体的标签……”这是媒体人罗昌平在学者张志安的《中国调查记者行业生态报告》留下的评论。

  今年9月,即将转任《南方人物周刊》新闻编辑的陈磊在该刊的官方微博上发出招聘记者的通知,其中要求“肯吃苦,能经常出差”,“有强大的内心”。

  对于调查记者来说,人在外地“跑”的时间实在超过了他们在家的时间。

  “如果每个月没有两个选题的话,我没法保证收入。所以我一个月至少要焦虑两三回,首先是焦虑找选题,然后要焦虑写稿子,然后再焦虑,这是周期性的。”

  2008年,陈磊离开媒体一年。“这么跑啊跑啊,确实很难,那时候觉得一个月能拿超过一万块钱的很少,在中国做记者薪酬低是一个结构性问题,不好解决,所以我就离开了。去了新地方,收入提高了,但是在那边有想做的事情又没有做成,不是很满意……”所以陈磊又回来,继续跑。

  现在已是《财经》杂志副主编的罗昌平,2004年在北京买了房子,平均每个月在外“跑”22天,有3年,家里长期“没人气”。到目前为止,除了青海、甘肃、台湾和香港,其余的每个省他平均去过3至5个地级市。

  这种“奔跑”背后还有更沉重的负荷。在很多调查记者眼中,最大的困难不是“跑”,而是跑来跑去都找不到核心人物,或者核心人物不愿意说话,或者有关部门不配合调查。

  内心纠结

  苏州幼儿园孩子被砍事件是罗昌平印象最深的采访案件。还原整个过程是非常痛苦的。你不能写,但你必须弄清楚。

  扑朔迷离的事情真相,即使经过调查记者的揭露,结果仍是不可预料的,“我们能够确定的是我们手中的笔和采访的东西”。

  记者记录下事实,有成就感,但也有无奈和哀伤。

  今年2月份,陈磊完成《童丐调查》的稿子,就给他留下了担忧、不确定,还有自责。

  年初,陈磊和其他媒体若干记者在安徽太和县童丐村调查采访,遇上了10岁的残疾男孩张楠楠,他由当地一对夫妇收养,“长年在湖南省岳阳、长沙、怀化等地乞讨”。陈磊和其它几个记者认为,小男孩放在村民家不妥,沦为赚钱的工具,他们跟县委宣传部的人报告,结果把楠楠送到阜阳市福利院。

  然而,离开村子之后,陈磊一直自责,“觉得我们可能做错了。他本来在村民家里给养得白白胖胖的,还挺活泼可爱,我们这么一个随手之举,改变的不仅是他现在的生活形态,可能就是改变了他的一生。他如果在那过得不好,以后我怎么面对他?但是不把他带出来,他又真的沦为赚钱的工具……”

  陈磊决定今年年底再去福利院探望楠楠,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面对调查报道中许多死亡案件,还原案件本身是调查记者的任务,而文章的结尾,往往就是一个生命的消逝,令人伤痛。

  苏州幼儿园孩子被砍事件是罗昌平印象最深的采访案件。

  因为“那时候能看到地上的血。歹徒是拿着刀在每个孩子的额头划了一下。还原整个过程是非常痛苦的。你不能写,但你必须弄清楚。”

  有关这一案件的第一篇报道发出后,他很快收到监督方的通知不再发稿,但“我当时采访非常详细,你会发现那些内容都堵在心里。”

  “比如有时为了一个报道,我们不得不做‘无间道’,‘线人’也会被牵入。”南方日报记者杨大正说做调查记者不仅身体要好,而且还要强大的内心,懂得自我调节,一些人原来是自己的朋友,看了文章可能不高兴。“但没有办法,只能是本着公平和真实去写每一个字。”

  收入微薄

  相对于调查记者所付出的报道艰辛、面临的职业压力而言,大部分记者表示收入过低。

  “就职业满意度而言,最不满意的是‘报酬收入’、‘福利待遇’、‘提拔或升职机会’……从事调查报道的‘物质回报’较少。”《中国调查记者行业生态报告》显示。

  报告还显示,67%左右的调查记者月收入在5000元至10000元的范围之间,月收入10000元以上的约为17%,而月收入少于5000元的约为15%。相对于调查记者所付出的报道艰辛、面临的职业压力而言,大部分记者表示收入过低。

  罗昌平清楚记得2000年底,自己工作刚半年,花3200元买了一个摩托罗拉手机,相当于自己两个多月的工资,买完身上只有50块钱,去吃了个盒饭。

  转型困难

  调查记者的出路比较窄,流动的不多。不像跑口的(跑单位部门的),建立一些关系,可能成为以后转行的基础。

  “在中国,调查记者的职业生涯也就五六年,30多岁后,大都会考虑转行。”做过10年调查记者的罗昌平说。

  罗昌平也想过转行。但因为“不甘心”,最终回归调查记者的队伍,供职《财经》杂志。“我觉得人要快乐,要么你赚得多,要么你干自己喜欢的,但如果赚得多环境很差,那可能还是不快乐。所以我选择了后者,少赚一点,做自己喜欢的吧。”

  但家庭的压力是始终存在的。除了时间上对家庭经营的投入不够,物质上也“不风光”,当想通过转型而对家庭有所担当时,很多调查记者发现“很难”。“调查记者的出路比较窄,流动的不多。不像跑口的,建立一些关系,可能成为以后转行的基础。”罗昌平认为,调查记者“得罪人太多,没什么基础”。

  不过,调查记者的经历也是人生中宝贵的财富。2011年,已经离开南方周末,成了自由作家的李海鹏在《大地孤独闪光》序言中写道:“六年是多么长的一段时间,我走在这个村、那个镇,有时冷得够呛,有时累得要命,如今我扪心自问,为了什么呢?我不是很清楚答案,我只是觉得,用一生中的一段儿时间去干这个,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