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40天,11个城市
朱志恒说,每个城市他会呆上一两天甚至更长,他频繁地换宾馆,偶尔出门会刻意戴一顶遮阳帽,往返两个城市之间要么乘飞机、要么“包车”,每到一地换一个手机号码。
“就感觉有人在追杀我,好像后面就有一把枪抵在我的脑袋上。”10月30日上午,在合肥一座四星级酒店、折后价为568元/天的豪华套房里,第二次与记者相见的朱志恒讲述自己的“逃亡”之路,语气已经非常平静。
此前,在经历了一连串异常事件之后,特别是9月20日中午,在家被人围攻、冲砸后,朱志恒选择了“离家出走”。他先是从家乡——安徽阜阳市颍上县,转车来到合肥。次日上午抵达北京。
后来的一连串举动,基本能映照出朱志恒此时的心境:在京逗留的3天期间,社区书记朱志恒先是给几位镇领导发了相同内容的一条短信,大意是:感谢镇领导对自己的关心,这次出来是为了想散散心。后来,他甚至还补交了一张请假条,内容也大致相同,称自己身体和精神最近都不太好,特请假两个月看病休养。
但接下来的几天,朱志恒突然关闭了自己的手机,与外界的日常联系从此中断。事后,他向早报记者回忆了这40天的经历:先是从北京飞抵成都,然后坐动车转达重庆;再从重庆飞到广州,休整一天后,朱志恒又飞到了南京,进而在杭州、苏州、常州等多个城市间辗转。此后,行程又扩大到沈阳、秦皇岛等。
每个城市他会呆上一两天甚至更长。朱志恒说,他频繁地换宾馆,整日地把自己“圈”在酒店里,偶尔出门会刻意戴一顶遮阳帽,不轻易坐火车,往返两个城市之间要么乘飞机、要么“包车”,每到一地更换一个手机号码。
他说,心中充满了恐惧,害怕“羔子”会追杀他。在朱志恒的贴身旅行箱中,除了日常的生活装备外,还有一沓已打印或复印好的厚厚的“举报材料”。
“羔子”是一个人的绰号。在颍上县,这个绰号的知名度甚至盖过了他的本名——卜凡勇。在后来的媒体报道、朱志恒家人的描述及网上的诸多帖子中,“羔子”被描绘成一个具有黑社会气质的人:他手下数百,经常出现在颍上县大大小小土地拆迁、土地整理及工程施工的现场。
在颍上县,当地人士多刻意回避有关“羔子”的话题;颍上县公安局相关人士也不愿正面回应,只是表示:“黑社会”的认定不是随便说说的,要有足够的证据和复杂的要件构成。当地一位村镇干部说,无论是拆迁还是新城开发,都需要“羔子”这样强硬手段的人,“有些老百姓得寸进尺,政府能拿他怎么办?但‘羔子’可以对付他们。”
外界鲜为人知的是,朱志恒积怨的仇人——“羔子”,在过去数年内,曾是朱志恒的好邻居、好朋友,两人甚至还是“结拜兄弟”。如今,朱志恒很反感别人提到这点,“什么结拜兄弟?是‘羔子’想攀附我们几个村干部,利用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来蒙蔽老百姓,搞他的某种利益。”朱、卜“结义”的四兄弟中,其余两位也是村镇干部。
朱志恒更愿意向媒体谈论他的恐惧、害怕,以及他是出于维护社区公共利益才得罪人的。逃亡时“睡不好觉啊”,他说,“吃安眠药。别人一次只吃一片,我要吃3片。”他从包里掏出一瓶“褪黑素胶囊”,这是一款保健品,而不是记者想象中的、通常治疗失眠的安定片。
犹如惊弓之鸟的状态在10月23日得以终结。当天,《合肥晚报》A8版头条刊登了一篇不足600字的报道,后来以“社区书记得罪开发商被迫逃亡”为题出现在国内数十家网站的醒目位置,并引来大量评论。报道说,“安徽阜阳市颍上县北城区作为县新城区开发,引起多方前来争夺土地或建设工程。社区书记朱志恒希望公开竞标,由此得罪某方人员,6岁的儿子被卡车碾死,自己遭到恐吓、围攻,被迫走上逃亡之路。此事惊动阜阳各界,警方也已成立专案组深入调查。”
这是“社区书记逃亡”的故事第一次正式出现在公众面前,且被“定性”。早报记者经多日调查发现,这篇充满着惊悚和悲情色彩、并惊动安徽省主要领导的报道,至少从现有证据看来,存在着若干瑕疵及因果关系的失实。
颍上县公安局、检察院相关人士称,从现有证据来看,朱志恒的儿子出车祸,仅是一起简单的交通肇事案,并不涉及到雇凶杀人或者蓄意谋杀。而这件事之所以被朱志恒反复提起,不排除他有想以此引起公众关注和同情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