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废车"还魂" 访两年破迷局

　　▲这是在一片绿地小树林里的“黑市”正在交易。

    记者连续两年“曝光”位于北京市花乡桥桥南路边专卖报废出租车的“黑市”。然而这个“黑市”在政府部门的一次次查处后，都会重新火爆起來，而且是愈演愈烈。

    新华社记者　唐召明　摄  

    作为一名摄影记者，我所采写的《新华视点》图文互动稿“监管漏洞：‘北京路上的报废车多啦，”被《新华每日电讯》(5月18日一版)等媒体广泛采用，受到了读者的好评。回想对报废出租车“黑市”报道的全过程，我感慨良多。

    2005年岁尾，北京市为了以良好的形象迎接2008年奥运会，开始大力整治“‘黑车’、小广告、无照商贩”等城市顽症。这时期，我常随北京市交通执法人员在街头检查“黑车”。12月6日，北京市交通执法总队第四大队执法人员一天之内就查获了两辆已报废的“夏利”出租车载客运营。据“黑车”车主河南和河北农民周伯亮、程路安说，这车是他们花2200元和4000元买来的，行驶本和车牌都是假的。当晚，我和一同采访的《北京法制晚报》女记者洪雪见到了这两名被查获的“黑车”司机。据这二人介绍，他们学开车还不到一年，在北京干点卖蔬菜和水果的活，买车为了进货方便，顺便当出租车用弄点零花钱。据他们讲,这车是从北京花乡“黑市”上买的。

    北京市交通执法总队第四大队队长郎文涛也弄不明白，他对记者说，办理机动车辆报废程序是非常严格的。按说这么严格的程序，在北京街头是不应该出现报废“黑”出租车的。

    作为新闻工作者，看到和听到这些情况，觉得自己有责任从源头入手，去揭开这个“黑市“的谜底。

    12月25日，按照两名“黑车”司机所提供的线索，我和洪雪扮成买车人前去暗访。在一片小树林的“黑市”里，一名50多岁、姓赵的车贩子把我们当成了“一家子”。他不仅没有防范，还主动与我们搭讪，介绍报废出租车如何做假的“秘诀”，同时，他还自称能够为购车人配备出租车的顶灯和计价器，以及办理其他相关手续。

    在这个“黑市”的周围，经我们粗略统计共有近200辆报废出租车，至少有30多名“车贩子”。“车贩子”们为了不过于招眼，还将大量报废出租车藏在花乡四合庄靠近四环路的院子里，非法交易十分猖獗。

    我们在这里看到，破旧的出租车被翻新。车贩子称这是在给报废车“还魂”，“还魂”后的车售价一般在9000元至1.25万元之间。

    这些报废出租车都流向了哪里？后经我调查发现，除了一部分流入北京外，大部分都销往河北。记者沿107国道作了一番调查：从北京杜家坎环岛到河北的徐水，120公里的道路上，共发现了三四百辆“黑车”，这其中绝大部分是北京销的报废出租车。

    ■有的“背户”名下有车3000辆

    特别令人惊讶的是在这个“黑市”上，许多报废出租车不仅具有真的车牌，还有真的车辆行驶证。

    原来，在旧车非法交易中有一种叫做“背户”的现象。“背户”就是一些闲散人员用本人身份证或暂住证帮别人办理购买机动车或者过户手续，然后与实际的买车人签一个私下的协议，约定每辆车收费二三百元，实际车主在以后的使用过程中出现任何问题都与“背户”无关。有的“背户”名下竟有3000多辆各类机动车。

    有的出租汽车公司作为原车主，在车辆快到报废年限时，低价把车卖给车贩子，车贩子利用伪造身份证或者租借身份证，过户时把车挂到这个身份证名下，即使出了事，也根本找不到车主，最多只能查扣驾驶员的驾驶证。

    去年4月17日，北京市车管所协调公安、城管、工商等部门，出动400多名执法人员，调集了北京市救援公司的40辆清障车，对这里的“黑市”进行了打击，共从四合庄25个院里清理出上百辆正在改头换面的“整容”出租车。然而，不出一个月这里又死灰复燃，且愈演愈烈。

    ■法规缺失，监管不力

    为什么北京“黑车市”屡打不绝呢？我在北京市有关部门的采访中得出这样的结论：其根源在于法规缺失和监管不力。

    因为一辆旧出租车行驶满6年或8年便交到报废回收企业解体，出租公司只能得到200元左右的回收款；而在达到强制报废期限前将车辆卖出去，则可以得到几千元甚至上万元。这笔账明眼人的一看就清，出租车公司为获利，导致本应报废的车屡屡重返市场。

    据北京市车管所一位负责人介绍，北京车管所可以核查年审车辆的违法记录、被盗抢、报废年限等问题，对延缓报废检测3次上线不合格的车辆实行强制报废，但对于那些不进行年审、具有假证件的报废车辆却无能为力。特别是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出台后，临近报废的出租车可以在改变使用性质后过户和转籍，这给汽车报废管理工作带来了新的监控难题。

    治理淘汰出租车非法交易涉及到北京的商务局、车管所、公安局治安总队、工商等数家管理、执法部门，有关管理部门在监管分工上受到种种的牵制和局限，难以彻底监管。

    ■我“逃”过好多次

    在近两年的时间里，为了能取得更多的素材，揭露这个“黑市”内幕，我不仅对此进行大量的文字采访，还多次对其进行了暗中拍摄。

    拍“黑”有很大的危险性，于是我每次拍摄都要事先做好各项准备工作。一般我拍照，都不将汽车熄火，躲在车边对“黑市”交易“狂拍”，没被发现则好，若有人看见了或追赶，我可上车就“逃”。这两年，为拍摄黑交易我“逃”过好多次。

    为更安全起见，在以后的几次拍摄时，我把车停在“黑市”北边的南四环路花乡桥的桥上，进行高角度、远距离拍摄，尽管这样也常被“车贩子”发现，但因距离远，他们对我也奈何不得。尤其是几张隔着路边铁丝网拍摄的“黑市”交易照片，却意外地为新闻照片前景的构图增了色。在两年的跟踪采访中，我先后10多次进入这个“黑市”，发表了大量的新闻照片报道。

    北京市机动车目前有260多万辆，其中6万多辆为正规出租车。随着私家车、出租车的迅猛增加，新一轮汽车报废期也随之来临。我知道，关于报废出租车“黑市”的跟踪报道工作远未结束。 (新华社记者唐召明)

    记者小传：

    唐召明：男，1957年10月生于山东，现任新华社北京分社高级记者。1986年，中国新闻学院毕业后调入新华社青海分社工作。1987年4月至1991年5月在新华社西藏分社任记者。1991年6月调入新华社北京分社任记者至今。

    新闻作品先后获得全国、北京市和新华社的各种奖项40多个。1993至1994年和1995至1996年，两度被评为北京市优秀新闻工作者。1996年获首都精神文明建设奖章。2003年，获“全国新闻界抗击非典新闻宣传优秀记者”、“北京市防治非典工作优秀共产党员”和“北京市直属机关系统优秀共产党员”称号。2006年，获北京市宣传系统优秀共产党员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