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毅夫。(香港中评社资料图)
香港中评社28日发表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讲座教授、全国台湾研究会副会长汪毅夫文章,以下为内容摘编。
闽台海上有人的活动,自然会有闽台的海上文化。在昔航海技术和海上交通运输业不发达的年代里,渔民是海上最活跃的人群,他们的习俗、信仰、忌讳、交际、歌谣、传说,他们的生产、生活方式构成了闽台海上的渔文化。
举个细微的事例说,渔民称高于海面的陆地为山,岸上称山上、上岸叫上山,有些海岛乃以山名,如“热壁山”;渔民也称小岛为屿,某些小岛则被称为屿,如“葫鱼屿”(即钓鱼岛)。细细研究起来,“热壁山”也叫“叶壁山”,在福州方言里热、叶是同音的,这透露了一个历史信息:热壁山(叶壁山)是福州籍渔民命名的;清代有人将“葫鱼屿”(钓鱼岛)记为“好鱼须”,殊不知在闽南方言里,“葫(鱼)”是捞(鱼)的近音替代字,而“须”是“屿”的近音替代字。这表明钓鱼岛及其别名“葫鱼屿”,是闽南渔民给的名。这当然也属于闽台海上的渔文化。据说,“渔”字在金文里就定型了。三千年前,它的汉字字形是流水旁的一条鱼、一群鱼。到商代很有趣,明确画出了用手抓鱼。
福建六千年多前就有先民的海洋采捕活动,四五千年前就出现陶网坠、贝刀,说明闽地的渔文化,达到一定水平。南宋梁克家《三山志》有比较系统的水族记载,明代福建出现了屠本畯《闽中海错疏》、聂璜《海错图》等著作和图册,一时藐视中外。晚清闽县人郭柏苍的《海错百一录》,更是中国空前详备的海洋生物志,丰富和扩展了渔文化内涵。
新闻传播专业的朱家麟教授以“渔文化”为标榜,“跨界打劫”,在前人基础上,以现代科学眼光,结合亲身经验和田野调查,接连写了三本《厦门吃海记》,把鱼、渔法、海洋状况和籍海生活人群的故事、历史,用一个吃字穿引起来,精彩纷呈。
《厦门吃海记》的许多篇章,往往从渔民给鱼的命名说起,快言快语、活灵活现地讲述有关鱼的一切:产地、生性、形态、传说、烹饪、食用等,令人读来直呼快活快活!例如:关于“红娘子”,朱家麟教授用简洁的语言说了一通繁难的考证、讲了一连串有趣的故事后写道:“最近看《台湾府噶玛兰厅志》,卷五载有‘红娘子’的区别:‘红鱼有二种,大者满尺,俗呼红头鱼,泉州谓之捺润鱼,其二三寸许者,俗呼红鱼子,泉州谓之红娘鱼’。原来古人早就分清了。文化失传,害得我绕了半天八卦阵”。
《厦门吃海记》借这类个案的集合,做闽南渔文化的描述与研究。写作方法上,《厦门吃海记》也尝试学术化与通俗化并进。除了适应当今读者碎片化阅读采用的短段落结构,文字中那些闽南特色语言、谚语、俚语别出心裁的运用,常常令人莞尔。当然,外地读者也许不能尽解其中妙趣。
我同朱家麟教授是一起长大的髪小:一块上学、一伙下乡务农、一同在学术上成长。《厦门吃海记》将学术研究、生活体验和审美经验做一炉共冶,具有科学、历史、文化、社会等多方面的价值,我相信其必为传世之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