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影重重,香港
化名余维斌的林坤荣刚一进咖啡厅,熟识的老板娘就热情地前来打招呼。林坤荣说,自己刚从日本到香港,忘记常一起在这里喝咖啡的张先生电话,请她代劳,打电话约他过来。
张先生亦是台湾情报部门在香港的一位“交通”。
除了张先生,林坤荣此前到香港常常联络的,还有另一位“交通”,名叫孙利林。解放前孙利林曾在福建担任过国民党保安团的少校,到香港后还曾参加“自由工会”和“救国同盟会”等组织,林坤荣此次手中所持的香港假身份证“余维斌”即是孙利林帮忙代办。但张先生的一席话却让他吃了一惊:“孙利林回大陆去了,你不知道吗?”
台湾情报机关在香港的“老板”已经换人,新的“老板”弃用了很多原来的“交通”,包括张先生,也包括孙利林。张先生虽被弃用,但从大陆寄来的相关信件,却仍然依循旧地址,由他代转。张先生在香港有生意做,但对自己被弃用仍有意见。失业的孙利林则回了大陆。
因为孙利林等人常吸收和介绍人去大陆潜伏,也知道包括林坤荣在内很多的人事秘密。他们的失业,以及失业后的牢骚,让林坤荣感到问题严重:如果孙利林回大陆被抓住,或者投靠了大陆,后果不堪设想。
内心渐有不祥之感的林坤荣,又赶往尖沙咀广东道,去找一位福建老乡,想了解更多关于孙利林的消息。据这位同乡讲,孙利林当初接到在福州的弟弟来信,说母亲病逝,让其回大陆奔丧。但他回大陆后再无消息,甚至孙利林的弟弟还从福州写信问其下落。
此次负责林坤荣去大陆潜伏的带路人林先生,就住在半山酒店林坤荣的隔壁。当晚,回到酒店的林坤荣,与他开始进一步接触。老家福建厦门的林坤荣听出他的口音是福建诏安或广东饶平一带人。但林先生却自称是广东潮阳人。
林坤荣开始试图了解林先生———已改以大陆称呼人的口吻称其“老林”———的个人信息。据老林说,他是不久前和同村几个兄弟乘小船偷渡来香港,在来香港之前,曾在江西当工人。
老林说,他将带着“余维斌”以回国探亲名义回大陆。至于电台,将装在帆布袋里,藏于行李间,用火车托运到江西。
到了江西后怎么办?林坤荣又以什么身份做掩护?对这些问题,老林的回答是,会有办法的,江西的自己同志会掩护他。但当林坤荣进一步追问时,老林居然一时语塞。
从谈话中,林坤荣知悉自己去江西面对一系列问题时,该如何应对,尚无基本的沙盘推演。而种种迹象,让林坤荣对老林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
一切仍按既定议程发展,施先生和Y参谋为林坤荣和老林准备了简单的饯别餐宴。餐后,施先生到酒店给了林坤荣2000元港币。台湾电台尚未运来,而江西已有来信催促,施先生决定让林坤荣先动身,电台再想其他办法送进广州,不得已时也可先取用台湾情报部门此前已运到汕头和广州某地的两部电台。
当林坤荣说出自己心中对老林的怀疑时,施先生并不认同。施先生相信老林在江西内部有人,“里面也经常有信给我们,里面那班人,确实有的在共产党内部还是有一定的地位……他们已经向我们提出保证过,不要顾虑那么多了。”
林坤荣坚持,在大陆进行农业合作化运动的时候进入江西,必须提前有应对的预案。施先生答应再做研究,但很快答复说,已进一步了解,并反复研究江西寄出的信件和物品,觉得可以放心。他再次发给林坤荣数千港币,作为三个月的生活和工作费。
自称没去过澳门的老林,坚持不从深圳而从澳门经拱北海关进入大陆,虽然这样需要拖延两三天——— 这和之前江西内部人催促很紧构成矛盾。
在国民党混乱的情报体系中,满心疑窦而别无选择的林坤荣,踏上了潜伏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