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二二八事件”时担任“二七部队”突袭队长的陈明忠先生,生前曾经讲过两个故事。
资料图:陈明忠
日据时期他在念公学校时,有一天是昭和天皇生日,全校都要在操场集合,聆听日本校长恭读天皇的“教育勅语”。那个年代,台湾村里人大多是吃番薯签,很容易放屁,有个二年级的女同学在校长念到“朕想──”时,突然放了一个屁,引起大家哄笑。此时教务主任冲下台,抓住那个女生的头发把人甩出去,连牙齿都摔断了。这位教务主任,不是日本人,而是台湾人。“也许越是台湾人,越要显示忠诚吧”,陈明忠这样回想。
另一个故事,是他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考进了高雄中学所发生的。有一次他和一个日本同学在休息时间打架,陈明忠打赢了。结果第三节下课,老师前脚一走,十几个日本同学把前后门都关起来,开始集体殴打陈明忠,把他打到眼睛都睁不开。众人停手后,一个日本学生对他说:“你可以和日本人打架,但不可以打赢。”这个事情带给陈明忠很大的冲击:“原来我不是日本人,同样是人,但台湾人和日本人是不一样的”。
当日本为台湾送来124万剂疫苗“及时雨”时,我一直想起陈明忠先生说过的这两个故事。日本在此时伸出援手,大家把脸书头像换成“感谢日本”,这本是人之常情。但看到一些人说“谢谢我的祖国”,也有人说“日本是第一个支援台湾的地方”,以及民进党官员的“鞠躬”与“争功”,都让人闻到浓浓殖民地性格的味道。当然,我之前也在脸书分享过类似的感受,有人认为“想太多了吧,还殖民地咧,想像力真丰富”。
其实,这种不自觉的“自我殖民”,本身就是台湾尚未清理殖民遗绪,而遗留至今的“殖民地伤痕”。有一位“湾生”日本学者叫做尾崎秀树,他就总结过,日本殖民给台湾人造成了“祖国丧失”与“白痴化”。(请见:尾崎秀树,《旧殖民地文学的研究》,台北:人间出版社2004年版,259-260页。)
日本何以成为第一个伸援疫苗给台湾的地方?这中间的过程大家应该都很明白。最早是中国大陆提出援助疫苗的意愿,甚至开出“厂牌自挑”的条件,不加政治前提只问“要或不要”,但在台湾官方“不必假好心”的回应下,连成为选项的机会都被禁绝了。
去年疫情爆发之初,苏贞昌讲了一句名言“先自救才能救人”。问题是,这个“超前部署”的民进党当局,除了量产口罩做宣传(别的国家没有明言感谢还会被台湾网军出征)之外,又做了哪些“自救”?本来有东洋公司谈妥了3000万剂BNT疫苗,后来因为种种“政治力”而胎死腹中(这里不需要去扯什么中国大陆阻挠,连美国卖军火给台湾都阻挡不了了,更别说这原来只是跟代理商之间的商业行为);再来又有地方政府与民间企业的自救,到现在还卡在所谓的“原厂授权书”。等于是连“自救”的机会都不给,从而“虚位以待”,迎来日本和美国的援助。
难道台湾已经倒退回到台派“觉青”最厌恶的国民党“美援”时代?说好的“先自救再救人”呢?结果坐等美日施援的“大有为”的当局,竟然还能一夕洗成各种什么“幕后牵线“居间奔走“运筹帷幄”的政治心灵鸡汤。
难道台湾人种种的自救,最后功败垂成,都只为把“第一名”的位子给腾出来,留给日美上国就座?而这个“会做事”的当局,不就像那个台湾人教务主任,不是站在我们的立场,而自以为对上国使者的各式“表忠”?过去的殖民地台湾人,还懂得为了民族尊严与日本人打架,结果现在不只不敢或不愿为了自家人的生命健康呐喊一句“我要疫苗”、打开疫苗大门,还只会对自己人耀武扬威、起脚动手。
过去各种在政治上的自我殖民,尽管令人无奈喟叹,但就当做看一出万年不谢幕的肥皂剧。如今关乎台湾人生命的安危存亡,这种政治表忠式的“虚位以待”,实在大可不必,疫苗又要“虚位以待”多久?
作者:张方远,台湾时评作家,来自台湾云林,编著有《我们的歌是青春的火焰》、《高中历史课纲烽火录》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