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冬奥是张民（左）和儿子张瑞洋共同的梦想。 本报记者 饶强摄
2008年1月19日，张民在第11届全国冬季运动会男单短节目比赛中获得亚军。这是他退役前参加的最后一次大赛。 新华社发
虽然距离最后一次站在冬奥会赛场上已经过去了15年，但张民仍会偶尔梦回那块冰面。欢呼与掌声，荣耀和梦想，每一个点滴瞬间都毕生难忘。
如今，这位曾经的花样滑冰男子单人滑全国冠军、盐湖城冬奥会开幕式中国代表团旗手，已在另一块冰面辛勤耕耘了十余载。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俱乐部教练，他知道，自己的冬奥梦想并未完结。
三战冬奥，每一次都难忘
张民参加了三次冬奥会。
1994年，17岁的他横空出世，一举夺得全国冠军，意外“抢”下了利勒哈默尔冬奥会的“入场券”。那是他第一次出国比赛，更是第一次征战国际赛事。面对前所未见的一切，张民既兴奋又好奇。那届比赛，初生牛犊的他毫无压力，上演了男单赛场上惟一一个四周跳，却因完成得太轻松，裁判竟没看出来。“可能人家觉得中国男单不可能有那么好的表现吧，只给了三周跳的分。那时也没回放，只能吃哑巴亏。”第20名，冬奥“首秀”给张民留下了小小的遗憾。
八年后，张民再次入选冬奥阵容，未上赛场，先迎来一件“人生大事”。开幕式前晚，代表团宣布由他担任入场式旗手。“当时我都没反应过来啥意思，没想到这么光荣的任务会落在自己肩上。”整个晚上，张民辗转反侧，激动不已。次日开幕式，他高擎五星红旗，引领代表团步入瑞斯·埃克尔斯体育场。“旗很重，得有十几斤，我觉得自己腿直发飘，都不会走路了。”张民说。
不过，那届冬奥会，张民的短节目“砸”了。尽管自由滑表现出色，但他最终只获得第16名，没能完成跻身前六名的目标。
转眼又是四年，张民30岁了。他不甘心，总觉得就这样退了太遗憾。“其实2002年状态特别好，但没发挥出来，所以总是想，能不能更好点？”虽已身为老将，但张民自觉技术能力还在，练得也非常刻苦。这一次，他满怀自信，放下包袱，在都灵取得第10名，创下了当时中国男单冬奥会最好成绩。“虽然不是最佳表现，但也算发挥了自己的正常训练水平，没有遗憾了。”
回首冬奥之旅，张民说，喜悦和骄傲远大于遗憾。当时，他和李成江、李运飞等数名选手同批崛起，书写了中国男单的“黄金时代”。巅峰时期的张民，掌握五种四周跳，创国际滑联数个历史第一次；“二李”则曾在世锦赛中获得第四名和第六名，为中国队拿到盐湖城冬奥会满额参赛席位。“我当运动员的时候，内部竞争特别激烈，全国比赛好几个人争冠军。”谈到自己退役后中国男单一度滑坡，如今仅金博洋一枝独秀，张民有些着急，“那时大奖赛、四大洲锦标赛，中国男单经常能上领奖台呢。”
明年又是冬奥会了，虽已“身不在江湖”，但张民仍有自己的期待，“希望金博洋发挥水平，再创佳绩，在主场为中国男单拿一枚奖牌。”
投身基层，培养后备人才
2008年初，张民在家乡齐齐哈尔最后一次征战全国冬季运动会后，选择退役。
此前，张民一直想出国深造，当时国家队的加拿大外教对他青睐有加，希望他退役后赴加发展。但思来想去，张民还是没走，他想留在故土，为中国花滑再做点什么。以他的水平，完全有机会进国家队教练组，齐齐哈尔市队也给出了优厚待遇。但最终，张民扎根北京，投身俱乐部，成了一名基层教练员。
“一方面是因为在专业队待的年头久了，想体会一下新的人生。另一方面，北京民间花滑发展很快，老家的环境没那么好。”张民深知，若想重现自己在役时国家队人才济济的盛景，青少年培训非常重要，“我想从基础做起，为国家再多培养一些‘后备军’。”
就这样，曾经的冬奥旗手转型“社会人”，带起了“娃娃兵”。虽然以前在队里也曾带着小队员练，但专业运动员毕竟底子好、能力强。面对毫无基础的小朋友，张民起初很不适应，“看他们死活完不成动作时特着急，恨不得自己上去跳。”
更令张民不适应的是，基层教学的对象千人千面，用一套方法教所有人根本行不通。同样是一周半跳，有的小学员一节课就掌握了，有人却三四个月都跳不出来。“刚开始有点不知所措，慢慢我才明白，动作没有绝对的难易，因为孩子们的能力参差不齐，每个人旋转的感觉、跳跃的高度和速度都不尽相同。”作为教练，他也跟着成长，学会了因材施教，根据孩子的特点辅导技术。
还有的孩子甚至家长，遇到困难时动力不足，摔多了就想放弃。张民循循善诱，“现在可是孩子练滑冰最好的时候，错过这几年就没机会了。”他明白，俱乐部不像专业队，很多会员的出发点是锻炼身体、陶冶情操，甚至辅助升学，不像运动员一心想拿成绩，“所以要教动作，更要想办法激发他们的热爱和积极性，培养孩子坚韧不拔的体育精神。”
如今，13年过去，张民从事基层培训已是游刃有余，带出的孩子在全国俱乐部联赛青年组总决赛中登上了领奖台。有些小学员听说他参加过冬奥会，回家特意上网查资料、看照片，回来对张民说：“教练，你那四周跳真棒。”上课也更投入了。北京申冬奥成功后，学滑冰的人越来越多，张民看在眼里，喜上心头。“和当运动员一样，我当教练也有目标。”他说，“希望我教的学生，将来也能站在冬奥会赛场上，为国争光。”
子承父业，怀揣同一心愿
在张民的众多弟子中，张瑞洋是最特殊的一个。两人在冰场上是师徒，一下冰就“恢复”了父子关系。上课时铁面无情的张教练，此时又对儿子疼爱有加；而刚刚还被训到抹眼泪的小瑞洋，吃到好吃的零食依然不忘留给爸爸。问他记不记仇，他说“没事啊，我忘了”，父子俩仿佛早已有了默契。
张瑞洋三岁多就跟父母泡在冰场，很小就对滑冰跃跃欲试。六岁时，他正式师从张民，如今已是北京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多次在市级青少年比赛中夺冠。
张民说，以前国家队队友聊天时，谈到下一代，没人想让自己的孩子接着滑冰。“太苦了，运动员不是随便就能干的。”尤其在他当运动员那个年代，“没有室内冰场，一群孩子在大东北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室外，早上八点半上冰，滑到中午吃口饭，又回去滑到天黑。如果练得好，这一天算结束，要是滑得不好，晚上开着射灯继续练。”后来哈尔滨有了省内第一块室内冰场，为了凑冰时，凌晨上冰是家常便饭，“从两点滑到六点，滑着滑着都快睡着了。”
没孩子的时候，心想绝不能再让孩子吃这份儿苦，可真有了孩子，张民又想让儿子体会练体育的那种自豪感。“以前总觉得自己脱了冰鞋不比别人强，但只要站上冰场，那种骄傲、荣誉感就出来了。”他希望儿子也能有所付出、有所热爱，有引以为傲的一技之长。
好在训练条件已今非昔比，不过，为了学有所成，小瑞洋也吃了不少苦。训练摔倒、受伤自不必说，为兼顾学业起早贪黑更是常事，小小年纪几乎没有玩耍的时间。有时太苦太累或遇到瓶颈，张民也对儿子说，“你要不想滑，咱就不滑了。”但张瑞洋挺喜欢滑冰，一直在坚持。“可能找到‘那种感觉’了吧，有时他训练，一些年纪小的孩子就在旁边围观，觉得他很厉害。”张民笑着说。
其实张民的想法跟多数“冰爸、冰妈”一样，“走一步看一步，未来如何发展，还是要尊重孩子的意愿。”不过，他也憧憬过这样一幅画面：有一天，儿子也像自己当年一样，站在冬奥会的赛场上，圆自己未完成的梦想。
而这一幕，也经常出现在小瑞洋的幻想中。有一次写作文，题目是《写给二十年后的自己》。他在文中问自己：“张瑞洋，你还在滑冰吗？爸爸对你还那么严厉吗？你实现参加冬奥会的梦想了吗？”他常说，自己长大肯定能参加冬奥会，“我有信心，我要比爸爸厉害。”
“那就一起努力吧。”张民笑道，“努力实现我们爷儿俩共同的心愿。”（记者 王笑笑）
（来源：北京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