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大厅里,从训练席位到转场席位,大约10步的距离;从转场席位到对空指挥席位更近,只有两到三步。苗壮说,从进入训练席位到能拿起对空指挥的话筒,十二三步的距离,航空管制员平均要走两年左右。而且这两年,基本上没有双休日和节假日,几乎全天都在岗上转。
距离值班大厅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知名景点。当初,走上航空管制员岗位的一年多时间里,苗壮没有去看过一次。他看得最多的是飞行航线,一条条地看,一天天地看,最终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看到各单位报来的航线,他一眼就能看出航线下哪里有山,哪里预留的时间不够,哪里的设定高度不合理……
多年过去了,苗壮越来越相信一名老航管人对他说的话:“管制员的活儿就像中医,你得尽可能多用时间去换取经验。”
“对于机上乘客来说,一切都像没发生,但一切都已经发生”
早上6点带着女儿从家里出发,在35分钟行车路上吃完早餐,然后送女儿到学校,自己再赶到空域管理队,准时坐在值班席上……这是管制员叶敏的早间生活常态,日复一日,忙得像打仗。
叶敏的工作同样不轻松,“最忙的时候,一天要接拨2000多个电话。而且一个都不能错。”
在航空管制员队伍中,“半路出家”的叶敏还算是个新人。她以前从事的是通信专业,转岗航空管制专业4个多月里,她已经能胜任训练席位值班,目前正在熟悉转场席位值班。
从一种忙碌切换到另一种忙碌,叶敏说,她练就了一种特殊的能力:“秒转变”。“一走进值班大厅,就好像开启了屏蔽功能,能把一切家事都屏蔽到了门外。”
在老航管人王春龙看来,“秒转变”的本质还是专注,“尽管席位不同,但是逐架飞机盯、逐个环节抓、确保万无一失的要求始终没变”。
这种专注有时候甚至体现在工作之外。
每次坐飞机,管制员高茂芝一感觉到航班转弯了,就担心会不会飞进限制区;有的管制员一见小孩子牵着氢气球玩,就忍不住上去叮嘱:“千万别放手哟!”有的管制员把割草机声音误听成飞机的声音,便立即从屋里跑出来看个究竟……
这份专注,只有一个目的——保证空中航行安全。
航空管制员李冰看过好几遍电影《中国机长》。他认为,虽然电影里关于航空管制员的镜头不多,但对于人们理解这份职业还是很有帮助的。“地上的航空管制员和天上的机长目标都是一致的,都要让飞机平安飞到旅途的终点。每一架次航班的背后都是上百个家庭的期待,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必须确保安全。”李冰说。
在实际工作中,李冰对此体会更深刻。这天上午,李冰坐上对空指挥席位值班。10时许,一个紧急电话打来:从广州飞北京的一架航班上,一位乘客突发心脏病,航班需要尽快降落。怎么办?抄捷径直飞首都机场需要经过军方的空域,李冰立即上报情况。
在李冰的协调下,空域很快打开,航班提前降落首都机场,为抢救病危乘客赢得了时间。
“对机上的大多数乘客来说,航班只是提前到达了,一切都像没发生,但一切都已经发生。”民航华北空管局空管中心的吴志斌回忆,当时为了开辟空中绿色生命通道,除了军机,还有10架左右的其他航班也都进行了避让。
经过此事,李冰对自己的工作有了新的认识:“人们可能仍然只会看到自己的航班延误,但我看到了航空管制员的意义与价值。”
中部战区空军参谋部航管处处长张华告诉记者,其实全区航管系统人员所做的工作远比人们看到的多。他们重新调整航线,不少航线都比以前更短更加安全;春运期间,他们协调部队在不影响训练飞行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开放空域,方便民航飞行……目前,大兴国际机场航班正点率达到96%,更多旅客正在顺利踏上回家之路。
采访那天,记者在北京终端管制区看到,管制大厅内,军民航联合运行的新模式已经开始试行。新的模式下,空中“天路”将更加顺畅、快捷,广袤的天空将会更加有序、安全。
(采访中得到郭一辰、吴鹏程的支持协助,在此致谢。)
万家团圆时,那些默默的守候
■解放军报记者 王社兴
在空域管理队采访期间,一直被一种平凡的伟大所感染。采访越深入,心中对这些军人的敬意就越重,就越容易想起这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
万家团圆时,他们选择与亲人分开,走向从不熄灯的战位。别人看春晚时,他们一直盯着空情态势屏幕。爆竹声声中,他们守候在清冷的空域,等待着随时投入任务的号令。
按说,万家团圆时刻,正是空中飞行最少的时候。但队长王春龙告诉记者,对航管人来说,平时只不过是战时的一种特殊状态——当你以为没事的时候,事就来找你了。所以,越是过春节,航管人越要保持足够的清醒。
管制员叶敏与她的丈夫都是军人。那年除夕,叶敏在空域管理队值班,她的丈夫坚守在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岗位上。同一座城市,相距不远,两人却只能用手机隔空互相关切。
岗位就是战位。对航管人来说,这一点,春节期间也没有改变。2014年春节,何源除夕夜和大年初一值班。由于时间较长,他索性让家属回了老家。除夕夜里,警航直升机巡逻城区,直升机在天上飞了多久,何源就对着屏幕、拿着话筒指挥了多久。午夜零时,话筒里传来直升机机组人员的问候:谢谢你的指挥,新春快乐!何源顿时心头一热,感动地眼眶发潮。
采访中,管制员高茂芝给记者留下了深刻印象。临到春节,他总是让家中有急事的先回,让父母有病的先回,自己则一次次承担起除夕值班的重任。近6年里,有3年除夕他都在值班。
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年”的力量是无法被忽视的。毕竟,“速冻饺子虽也算饺子,但吃妈妈包的饺子才叫过年”。“回家过年”是一双无形而有力的大手,对于每个远离家门的人来说,要么被这双手推着回家,要么就得忍受这双大手在内心的撕扯。平时已习惯没有双休日、24小时昼夜值班生活的管制员们,其实也不例外。
不过,当记者问到这种感觉对他们的影响时,他们的表情似乎都很轻松,大多是笑着回答:“还好。”对此,王春龙解释:“当你觉得与值班大厅融为了一体,就能明白他们的感觉。”
2020年的这个除夕夜,航空管制员刘婕予静静坐在值班席上。当屏幕上的时间跳到00:00时,他突然盯着屏幕轻声说了一句:你好啊!
你好!这对自己说的,对岗位说的,还是对翻开新一页的时间说的?刘婕予没解释。整个值班大厅里重归一片宁静。
或许,这句美好的祝福,这份祥和的宁静,正是他们默默守护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