榔头机动、赫伯斯特机动、眼镜蛇机动、直升机机动……2018年11月6日,广东珠海,第十二届中国国际航空航天博览会上,中国航空工业集团推出的歼-10B推力矢量验证机首次亮相。随着一个个复杂而精彩动作的完成,观展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作为航空工业成飞(以下简称“成飞”)技术服务部副部长,李涛看着这架飞机的精彩表演更是异常兴奋。
从1978年成为一名海军航空兵,到1984年进入成飞成为一名机务人员,再到后来从事技术服务工作,李涛亲历了我国二代机到四代机的发展历史。特别是在他职业生涯的最近35年,他和同事在成飞见证了改革开放以来我国航空工业跌宕起伏的一段历程。
40年的经历让他对中国人自己的战机充满底气。
这么大的企业,没有点“压秤的东西”,怎么活得下去?
1978年,李涛成为海军航空兵的那一年,郭志平已在成飞的前身——国营132厂工作3年了。在还没走出“文革”阴影的那几年,郭志平每月拿着17元固定工资,外加1.5元的粮食补贴,但基本不上班。
为了激发大家上班的积极性,厂里想了很多办法,比如让子弟学校的孩子每天在厂门口列队齐声喊“叔叔阿姨上班早”,以此激励工人,但收效甚微。
1978年,改革开放的号角吹响后,当时的厂领导作了一场演讲,号召全厂职工投身经济建设。郭志平记得,“大家听得热血沸腾”,职工的潜力“像地下的石油一样被抽上来了”,产量也逐年攀升。
“成飞真正的发展,是在改革开放之后。”今年刚从成飞数控加工厂副厂长任上退休的郭志平说。
不过,正如整个国家所经历的风风雨雨一样,在改革开放的进程中,成飞的发展也非一帆风顺。
上世纪80年代,在经济工作的调整中,国家计划任务陡降,对长期靠计划吃饭、以军品生产为主的成飞,是极为严峻的挑战。
“上一年还生产了100多架飞机,第二年就只有几架飞机了,1.8万余名职工的饭碗端不稳了。”老厂长侯建武回忆起当时的感受,用了4个字来形容:无所适从。
当时,看到别的军工企业早早闯进市场,生产洗衣机、电视机等民品,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成飞领导层也喊出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口号,决定“向市场要市场”。
然而,对成飞来说,这条路并不好走。口号喊出的9个月里,全厂上下揽回了2000多个合同,生产洗衣机、旱冰鞋、烟灰盒、鸡笼子……“什么都有” ,但只有不到1000万元的合同金额。
侯建武心里清楚,这不到1000万元的合同,根本养不活全厂职工。
更令他忧心的是:这么大的企业,没有点“压秤的东西”,怎么活得下去?
“大企业应该干大事”
幸运的是,在告别计划经济的阵痛中,成飞从打开的国门中捕捉到了重新崛起的机会。
当时,成飞管理层得知,美国麦道公司向中国出售民用飞机,其补偿贸易中最复杂的大部件——机头,还没有企业承接转包生产。
“这是个机会。”侯建武回忆说。但是,转包生产国际民用飞机大部件是成飞从未涉足过的领域,接还是不接,争议很大。
如果接下来,成飞要花费巨额资金实施大规模技术改造,因为歼击机和民用飞机的尺寸不一样,连表面处理、热处理用的槽子都要改,还要在短时间内按照美国标准建立全新的制造体系、技术体系、管理体系。工作极其繁重,风险难以预测。
在侯建武心中,这些压力恰恰是成飞崛起的难得机遇。如果没有高水平的技术标准和条件,根本搞不出他想搞的“压秤的东西”。只有接下单子,按照客户要求对21条生产线进行技术改造,嫁接国际标准,才有可能“搞大东西”。
一片争议声中,侯建武提出,“大企业应该干大事”,这样才统一了思想,拿下了麦道机头转包生产的项目。1988年7月5日,美国加州长滩,中美双方签订了由成飞转包生产100个麦道机头的合同。
成飞千方百计筹集资金投入技术改造,依照标准规范建立生产线,成立项目办,组建了代号为15的麦道机头装配车间。一边进行资料翻译、公英制转换,一边消化标准规范、虚心向美方专家请教。同时,在员工培训、分配激励等方面出台了一系列举措,为首架机头的生产创造条件。
面对完全陌生的民用飞机制造,没有经验、没有技术、没有设备,语言不通,一切都是问题。看得见的是进口设备和外国面孔,看不见的是西方管理理念。语言沟通障碍、观念冲突和习惯差异让首个机头的生产举步维艰。
转包生产必须要重新构建企业的管理体系,接受美方的体系检查和适航批准。其要求之高、标准之严,给成飞人带来了强烈的震撼。大到建立覆盖全员、全要素、全过程的质量保证体系,小到一根钻头研磨的角度、使用次数都有严格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