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人既不能,也不愿帮助他们不信任的犹太人”
4年前,犹太人起义最后一名指挥官马雷克·埃尔德曼离世,生前他还清楚地记起他那群斗志昂扬的战士们,“那些小伙子和姑娘们一共220人,人不多,我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和相貌”。
他明白,一旦投入战斗,他就会死,但他无所畏惧。死就死,对他而言,这没什么大不了。他认为,他们至少可以以自己的方式,而不是纳粹的方式死亡。
像华沙犹太区的很多居民那样,带着平静和尊严走向毒气室和万人坑,是死亡的另一种方式。但埃尔德曼相信,从枪林弹雨中闯出一条血路,虽更艰难,却更有意义。“纳粹分子想毁掉我们。我们的战斗就是为了保护犹太区的人们,让他们的生命得以延续,哪怕只有一天或两天。”
他要“让世界明白,纳粹正在对波兰犹太人做些什么”。这是德国人入侵波兰以来,第一次大型武装反抗,正如华沙犹太历史学院主任安德烈·茨柏克沃斯基所说,“这次起义是对德国纳粹的第一次,也是最重要、最壮观的反抗斗争。”
犹太区的最终惨痛结局,是1.3万人死亡,3万人被捕获、押往死亡集中营。埃尔德曼则与幸存的几个战友一道,沿着下水道,在深没口鼻的泥泞中逃离,虽然“谁也不相信我能活着出来”。
不断地失业、找工作,还因戒严令被短暂拘留,埃尔德曼从没想过要离开波兰,因为“对于曾经历过那么多死亡的人来说,理当为命运承担更多责任”,而“当你在为6万人的生命负责时,你不会放弃对他们的记忆”。每年4月19日,他都会到战友的墓碑前,献上鲜花。
埃尔德曼一直不愿意公开表达对纳粹的仇恨,但对于波兰和华沙的袖手旁观,他始终耿耿于怀。
“波兰人既不能,也不愿帮助他们不信任的犹太人。”他告诉英国《经济学人》,“他们甚至认为犹太人与纳粹一样,是波兰人的共同敌人。”
处于困境中的犹太人同样四分五裂:世俗主义者、社会主义者、狂热的犹太复国者,和像他一样的非犹太复国者。所有人都在深渊的边缘,为出路而争吵,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波兰犹太人,还是住在波兰的犹太人。
直到二战结束后,反犹的阴霾仍未从波兰散去。在纳粹的淫威下九死一生的犹太人,满怀希望重返家园,却被波兰人排斥,一年中发生至少50次谋杀犹太人的案件。这促使波兰犹太人数次掀起向海外移民的浪潮。
1968年,近两万犹太人离开波兰,其中包括埃尔德曼的妻子和女儿。1970年12月7日,西德与波兰签订华沙条约,西德总理勃兰特在华沙犹太隔离区起义纪念碑前献花后,突然下跪,为在纳粹德国侵略期间被杀害的死难者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