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区“新冷战”加剧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沙特与伊朗均为海湾大国,而且都想充当海湾霸主,因此双方关系一直不算和睦。巴列维统治时期,沙特与伊朗同为美国在中东最重要的战略支柱,协调面大于斗争面。但l979年伊斯兰革命后,伊朗由世俗君主制变成“伊斯兰共和国”。伊朗最高领袖霍梅尼反对君主政体,在地区输出“伊斯兰革命”,同时将美国视为“大撒旦”,由此与奉行传统君主制、保守亲美的沙特矛盾日趋尖锐化。当然,双方关系也不是一味对抗。2007年3月,伊朗总统内贾德曾访问沙特,沙特国王阿卜杜拉专门赴机场欢迎,媒体也将两国形容为“兄弟般的国家”。但2011年中东剧变后,在叙利亚问题上,沙特力主推翻巴沙尔政府,伊朗则力挺巴沙尔,双方关系改善的势头极大受挫。此后,随着沙特与伊朗在各自阵营中的地位提升,双方矛盾面日趋凸显。尤其在美国地区影响力下降背景下,两国自主竞争意识增强,博弈和较量日趋激烈。这主要表现在几大领域:
一是安全领域。伊朗争当地区大国,积极加紧尖端武器研发和制造,并不断推进核计划,力求自主掌握核技术。尽管伊朗一再声称其核计划是和平利用核能,但沙特对此高度戒备,始终担心伊朗借机发展核武,不断呼吁西方国家加强对伊核问题的围堵。2014年12月9日,沙特等海湾国家宣布成立共同的海军部队,并在沙特组建联合军事指挥部,其将与海合会在巴林的海军指挥部,以及位于沙特的空军指挥部协同行动,目的就是应对“伊斯兰国”和伊朗的威胁。
二是地缘政治争夺。沙特与伊朗都缺乏取得压倒对方的足够实力,因此双方在中东地区争夺,更多是将实力相对弱小的国家作为博弈战场,即在巴林、伊拉克、黎巴嫩、叙利亚、也门等国展开“代理人战争”。也门危机就是典型例证。也门内部逊尼、什叶两大教派分立,使之成为沙特与伊朗博弈的重要舞台之一。伊朗一直将也门视为颠覆沙特的战场和“后院”,将也门毗邻红海的港口视为伊朗扩大军事存在的主要依托。如胡塞武装控制曼德海峡,伊朗将在通往红海和苏伊士运河的敏感水域获得重要立足点,其锋芒不仅指向地区对手沙特、埃及和海湾国家,还指向以色列和地中海沿岸的欧洲国家。沙特与也门有着长达l500公里的共同边界,且两国联姻现象普遍(沙特前王储穆克林的母亲就是也门人),因此也门政局对沙特政局的稳定至关重要。沙特打击得到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装,就是为了打破伊朗的包围圈。因此,也门危机看似是哈迪政府与胡塞武装的冲突,实则是沙特和伊朗的“代理人战争”。
三是油价战。沙特与伊朗均为油气储量丰富的大国,但能源政策大相径庭,沙特石油储量世界第一,且人口相对较少,从长远利益出发,沙特政策相对温和,主张“增产降价”;但伊朗人口众多,为实现工业化、提高民生水平,一直主张“限产保价”。据报道,当前伊朗只有在油价达到每桶l35—140美元才能实现财政平衡,因此伊朗亟需保持高油价以维持国内生计。但沙特偏要反其道行之。2014年6月以来,沙特凭借7500亿美元外汇,以及第一产油国地位,主动发起价格战,促使国际油价从2014年6月最高115美元/桶,狂跌至50美元/桶以下。沙特发起价格战,固然有打击页岩气产业、保持能源市场份额考虑,但削弱伊朗也是重要动因之一。
四是舆论战。伊朗作为什叶派/波斯国家,在中东处境总体较为孤立,因此伊朗在谋求地区霸权时,格外强调意识形态宣传和舆论战。伊朗在与沙特进行地区博弈时,基本策略是谴责沙特在重大地区问题上与美国和以色列沆瀣一气,借以谋求普通沙特民众支持,制衡沙特政府的反伊行动。伊朗媒体也频频指责沙特。2014年9月6日,伊朗报纸Kayhan发文,谴责沙特家族借伊斯兰之名获得统治合法性,称沙特王室是穆斯林的敌人,并已到垮台之时。为反击伊朗的软权力攻势,沙特媒体“以牙还牙”,将伊朗描绘为“外人”(什叶派/波斯人),借以将伊朗的影响推回去。2014年l0月20日,沙特外交大臣费萨尔公开称,在中东地区,“伊朗是问题的一部分,而不是解决问题的一部分”。沙特高官还曾派特使与俄谈判,以采购俄石油换取俄中止对巴沙尔政权和伊朗的支持。
总体看,沙特与伊朗之间的“新冷战”无处不在,几乎在中东所有热点问题中都有体现。无怪乎有学者指出:“理解中东地区政治的最好框架,就是伊朗和沙特发挥主导作用的冷战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