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约这个全球最强大的政治、军事组织最近再次引起了世界的关注。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呼吁抛开北约，建立新欧洲安全体系。欧洲媒体也开始热议欧洲防务问题。法国总统萨科齐说，欧洲防务建设将是法国下半年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期间的重要任务之一。另一方面，阿富汗的北约联军越境空袭了巴基斯坦部落区，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处于进攻态势、但又面临着各种挑战的北约到底将往何处去成了很多人的疑问。近日，《环球时报》记者独家专访了北约最高领导人、北约秘书长夏侯雅伯。这是他三年多来首次接受中国记者面对面的独家专访。
北约密切关注上合组织的发展
环球时报：请问北约和中国的关系怎么样？
夏侯雅伯：说到这一问题，让我想起中国的大地震。在四川发生的大地震，是一个可怕的灾难。不知我的“四川”两个字发音准不准？（他的发音很准确。）请允许我向四川灾区的遇难者表示我深切的哀悼，向中国人民表示慰问。2005年，巴基斯坦发生地震时，他们说需要我们的支持。因为需要运输一些重型设备前往灾区。从政治上说，那不是件容易事。我们不得不向人们解释，这是为了人道原因，而非政治考量。我们的行动只限于克什米尔地区，而那是个非常敏感的地区。我们在那儿完成了使命，并在一个限定的时期内撤出了。这对北约与巴基斯坦之间建立互信非常重要。他们看到了北约军队帮助搜救，建起医院，拯救人们的生命，然后又撤离了，没有留下什么政治足迹。
对于北约与中国的关系，我认为双方的对话进展顺利。两位北约助理秘书长已经访华，要知道助理秘书长在北约是高级别官员。双方在民事危机管理、反恐信息、科技信息、防止大规模武器扩散等问题上都有交流，中国外交部官员访问北约，中国官员参加北约的研讨会。我对北约与中国的关系发展感到满意，双方的关系应该发展，但不应强加于北约或中国。
环球时报：您对上海合作组织的发展怎么看？
夏侯雅伯：北约目前还未与上海合作组织建立正式联系，但我们密切关注上合组织的发展。北约与中亚国家发展关系，不是说要与别的国家进行竞争，也不想与其他国家或组织进行对抗。
北约正在发生根本性变化
环球时报：您在北约秘书长职位上已有4年半时间，是否亲眼看到了北约的重大转变？
夏侯雅伯：是的。2004年年初，北约在阿富汗只有6000名驻军，现在有5万人。我们在伊拉克根据联合国的授权进行培训；在科索沃，有1.6万名北约军人在维持和平与稳定；在巴基斯坦，我们帮助空运地震救灾物资；在地中海，我们与伙伴国协同反恐。北约已经发生根本性变化，也正在发生根本性变化。我想强调的一个突出特点是，北约将更加依赖于伙伴。在阿富汗行动中，共有40个国家参与其中，不少便是伙伴国家。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北约没有野心成为全球警察。北约是跨大西洋联盟，但如果联合国提出请求，要求北约前往某些具有挑战的地区，像阿富汗，北约不会说不。来自联合国的每个请求，都会得到北约盟国的充分重视。
环球时报：北约为何要建立网络安全防御中心？其具体防范对象是谁？
夏侯雅伯：网络攻击是新的威胁，我们在爱沙尼亚的塔林建立了网络安全防御中心。我不想指明具体针对谁。我上周曾在华盛顿参加过一次有关网络安全的会议，应该说，许多银行或者公司，都曾遭到过网络攻击。北约在塔林建立类似中心，我们拥有不少技术与经验，为何不能将它们集中起来，相互探讨，共享信息？
环球时报：今年年初，一些退役北约高级军事将领提议北约应考虑先发制人使用核武器，您对此怎么看？
夏侯雅伯：核武器应该是有效的威慑。北约不会出台一个文件说不首先使用核武器，但这并不是说我们考虑使用核武器。北约的政策是既定的，我们仍会坚持这个战略。也就是说，北约既不说首先使用核武器，也不说不用核武器。
并非无所不能
环球时报：阿富汗问题被列为北约的第一要务，尽管有些进展，但进程似乎比较缓慢。您认为解决阿富汗问题的关键是什么？是需要更多的部队部署，更多的各方协作，还是别的？
夏侯雅伯：关于阿富汗问题，你刚才已提到几个要点。首先，我认为增加阿富汗自身参与非常重要，国际社会正在帮助重建阿富汗，但阿富汗是个主权国家，那儿有民选总统，有自己的议会，更加“阿富汗化”将会让阿富汗感觉更加良好。
第二，国际社会的综合参与。在布加勒斯特峰会上，你已看到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与阿富汗总统卡尔扎伊、欧盟共同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索拉纳及我本人站在一起，让国际社会来综合参与阿富汗重建，“综合方式”对阿富汗重建来说非常重要；
第三，作为结果，国际社会或组织也将阿富汗问题列入重要议程。从北约来说，在阿部署的国际安全援助部队总数已超过5万人，这是一个不可小视的数目。北约的主要任务是为阿富汗的经济重建提供必要的安全保障，但它本身是一个政治军事组织，并非无所不能，毕竟不能承担外援或人道援助组织的责任。
第四，一些地区力量，尤其是巴基斯坦的作用很重要。现在有个问题是巴阿边境管理比较松，有人乘虚而入。
第五，北约国际安全协助部队的行动得到了联合国安理会的授权，重要的是，所有国际重要角色都可以发挥自己的影响力来保证阿富汗地区的进一步稳定与发展，这首先将有利于保障本国人民的基本利益，同时也有利于反对恐怖主义。我们必须反对恐怖主义。我们都知道塔利班，知道“9·11”，知道塔利班主政时期阿富汗是个“失败国家”，输出恐怖主义。这种事绝不应再次发生。反恐符合北约的利益，也符合中国、俄罗斯、欧盟的利益。在这些国际重要角色中也包括中国，她既是一个重要地区角色，也是一个全球角色。
环球时报：在您看来，欧洲防务建设加速是否对北约的未来是个挑战？另外，有一些学者认为，北约的重要性日益下降，您对此怎么看？
夏侯雅伯：我认为这两种看法都不真实。我认为北约、欧盟的关系是“互补的”，而不是“竞争的”。萨科齐总统也用“互补”来表述两者关系。“互补”是表述北约、欧盟关系的关键词。另外一点，一个强大的欧洲，强大的欧盟，能建设自己的安全与防务特性，也符合北约的利益。但“互补”的含义是，欧盟无需复制北约已存在的东西。正因如此，我本人也非常支持这一进程。欧盟在军事等领域负起更多的责任，不会对北约带来挑战。北约的重要性将会依然如故。看看北约今天的作用，不少联合国成员要求北约来领导行动。北约在阿富汗、在科索沃的行动都得到了联合国授权，这是有目共睹的。
环球时报：如果法国重返北约军事一体化体系，对阿富汗行动将带来何种影响？
夏侯雅伯：法国在阿富汗发挥着重要作用。法国总统萨科齐4月初在布加勒斯特峰会上宣布，法国将充实驻阿部队，我们对此表示欢迎。另有一种不同的讨论，是法国重返北约军事一体化指挥体系。它不会给北约的阿富汗行动带来直接的影响。我希望法国能尽早重返北约军事指挥体系，但这得由法国自己来决定。
环球时报：您曾多次强调，能源安全能为北约带来“附加值”，这附加值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夏侯雅伯：我们是在讨论北约在能源安全问题上的“附加值”，我一直主张将能源安全列入北约议程，不是因为北约本身涉足能源领域，北约不是欧盟，北约也不是能源消费者或生产者。但我们在布加勒斯特峰会上认识到了北约在能源安全方面的重要作用，并作出了重要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