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熹的生命中,“贫”是一个关键词。他的一生,从少年至老年,始终生活在物质的相对匮乏之中。但他不以为耻,而是自我安慰道:“贫者士之常。”
母亲吃“陈米”事件
南宋庆元二年(1196)十二月,由胡纮撰写、沈继祖递呈的《劾朱熹省札》,诬熹“十罪”。其中第一条罪状是“不孝其亲”,让母亲吃陈米。
奏疏称:“建宁米白,甲于闽中,而熹不以此供其母,乃日籴仓米以食之,其母不堪食,每以语人。尝赴乡邻之招,归谓熹曰:彼亦人家也,有此好饭。闻者怜之。”
沈继祖的指控,完全是一派胡言,后世学者几乎没人相信。然而,在当时真的打败了朱熹学派,朱子学被称为“伪学”,史称“庆元党禁”。读完《劾朱熹省札》,我对朱熹的经济生活也发生了兴趣。
朱熹被指控之时,他的母亲祝氏夫人已经去世20多年了,不知胡纮是从哪里听到这消息的。朱熹在为母亲所撰圹志上写自己“愚不适经用,贫病困蹙,人所不堪”,而其母“处之怡然”,似乎祝氏夫人并不介意与儿子吃同样的饭菜。
朱熹家的伙食的确不好。叶绍翁说朱熹与学生们日常所食“惟脱粟饭”,也就是糙米饭。黄干《朱子行状》说朱熹“衣取蔽体,食取充腹”,吃穿都很简陋。很可能,朱熹母子和门生,吃的都是粮仓陈米。只要朱熹没有自己吃新米,让母亲吃陈米,就谈不上“不孝”。
我也感到好奇,名满朝野的朱熹,为什么会生活得这么落魄。朱熹的经济状况到底如何?他富有吗?也许他很富足,只是出于信念,选择了俭朴的生活方式;也可能经济困难,不得不俭省。很可惜,古人没有留下完整的资料。
厦门大学高令印教授到处寻访朱熹遗迹,利用朱熹自述、族谱、方志等材料,钩沉索隐,写了一本《朱熹事迹考》,其中有专门的章节探讨朱熹的产业、收支状况。世界朱子学权威陈荣捷教授著有《朱子固穷》一文,根据朱熹本人的自述和相关文献,也讨论了这个问题。这里,我以他们的研究为基础,解读一下朱熹的经济状况。
朱熹的田产和房屋
朱熹原籍徽州婺源(现属江西省),祖上曾经富裕过,但祖父朱森以上三世不仕,到父亲朱松时已经破落。朱松说:“某少贫贱……自顾其家,四壁萧然,沟壑之忧,近在朝夕。”
1118年,朱松以同上舍出身授迪功郎,被任命福建建州政和县尉。1123年,他举家迁闽时,抵押了老家最后的百亩田产,才筹得路费。该田产后来由朱松的朋友张敦颐赎回,还给朱家。朱熹长大后回老家省墓时,以其田租作为扫墓祭祀用。
朱松是激烈的抗金派,受到秦桧集团排挤,入闽做官十余年,由县尉贬至镇监税,最后奉祠闲住,居无定所,没有添置固定田产。1125年,朱松之父朱森卒于政和县,葬于护国寺西庑外的公共庙田,按朱熹的说法是“贫不能归,因葬其邑”。
1143年,朱松死于建州(今建瓯),亦无葬身之地,寄葬于崇安县五夫里之西塔山灵梵院侧。朱熹中年以后,才把朱松墓迁至崇安县寂历山中峰僧寺之北。这块墓地是朱熹岳父刘勉之赠与的。
朱松虽穷,但交了不少有钱的朋友。临死之前,他把妻子和14岁的朱熹托付给抗金名将刘子羽照料,而以学业委托胡宪、刘子翚(刘子羽弟)、刘勉之(刘子羽堂弟)三位朋友。他们都住在崇安县(今武夷山市)五夫里。
从此,朱熹母子就以五夫里为家。据罗大经《鹤林玉露》,刘子羽写信给刘勉之说:“于绯溪得屋五间,器用完备,又于七仓前得地,可以树,有圃可蔬,有池可鱼,朱家人口不多,可以居。”朱熹称五夫里的居所为“紫阳楼”。紫阳,是朱熹老家婺源的山名,以示怀念先祖也。
清王懋竑《朱子年谱》说,刘子翚在歇马庄买田二百亩与朱熹共用,刘子翚死后,侄子刘珙把田租全部让给朱熹:“屏山既没,忠肃公珙尽以畀朱子,资其养母。后朱子同安秩满归,以田还屏山子玶。”也就是说,从1147年开始,近20年间,借来的这二百亩地支持了朱熹一家的基本生活。
1148年,朱熹19岁,与刘勉之的女儿结婚,同年考中进士。虽然已经成家立业,仍然在五夫里寄人篱下。中年之后,朱熹建了几处住宅,美其名“精舍”,其实多为乡间草堂,并不值钱。
1170年,朱熹在建阳县崇泰里(今莒口镇)后山天湖之阳的寒泉坞购地葬母,在其旁建了数间草堂,称寒泉精舍。朱熹在这里守孝、讲学和著述,是为朱熹创建的第一处书院。吕祖谦曾来寒泉精舍住过,与朱熹合编《近思录》。
1170年,朱熹还在建阳县西北的云谷山最高峰芦峰筑晦庵。朱熹《云谷记》说:“得草堂三间,所谓晦庵也。”云谷晦庵离五夫里八十余里,朱熹每年只来一两次,是弟子蔡元定帮助建造的。
武夷精舍是1183年所建。朱熹在《答陈同甫》中说:“武夷九曲之中,比缚得小屋三数间,可以游息。”韩元吉《武夷精舍记》记载说,武夷精舍“取道士之庐犹半也。诛锄茅草,仅得数亩……使弟子辈具畚锸、集瓦木,相率成之”。可见武夷精舍一半利用旧道观,一般为朱熹师徒自建,颇为简易,最大特色是山水优美,与世隔绝。
朱熹的父亲朱松相信风水,生前喜欢建阳城郊考亭村,认为溪山清邃,可以卜居。1191年,朱熹从漳州知府卸任,有点余钱,决定完成父亲的遗愿,定居考亭。他写信告诉吴伯丰:“今不复成归五夫,见就此谋卜居,已买得人旧屋,明年可移。目今且架一小书楼,更旬月可毕工也。”但建房太花钱,他很快就感到后悔,告诉陈亮说:“然囊中才有数百千,工役未十一二,已扫而空矣。将来更须做债方可了办。甚悔始谋之率尔也。”朱熹称这栋让他负债累累的房屋为“紫阳书堂”,在这里度过晚年。
1194年,因为生徒日众,朱熹于考亭所居之东,再筑竹林精舍,后改名沧洲精舍。朱熹去世后,官方改为考亭书院。日后,朱熹学派又称考亭学派。
朱熹怀念祖德,最大愿望是建一座独立的家庙。他曾经描述说,这座家庙应该是小五架屋,后架作一长龛,以板隔截,作四龛堂,堂置位牌。实际上,朱家的祖先牌位,只设在厅事之侧。门人问他为什么,他无奈地说:“便是力不能办。”
朱熹的官俸和祠禄
朱熹一生不愿为官。《朱熹行状》曰:“五十年间,历事四朝,仕于外者仅九考,立于朝者四十日。”实际上,朱熹真正担任官职的时间只有七年。包括:福建泉州同安县主簿三年(1153—1156),知江西南康军两年(1179—1181),提举浙东常平茶盐公事九个月(1181—1182),知福建漳州一年(1190—1191),知湖南潭州两个月(1194),任焕章阁待制兼侍讲四十日(1194)。
出任官职意味着更高的俸禄,以及其他补贴。但朱熹有志于学,宁愿过着清贫而自由的生活,多次推辞朝廷的任命。卸任知南康军时,他写信给老友吕祖谦说:“熹一出两年,无补公私,而精神困弊,学业荒废,既往之悔有不可言者。”他追求思想和精神的富足。
不出任官职,就没有官禄,他依靠什么生活呢?
宋代还有一种特殊的制度,叫奉祠,译成白话就是管庙。这是一种名义官职,多用于安置老年或异议官僚。很多有志于学术的士大夫都申请奉祠。
朱熹想要的,就是奉祠,领一份低薪但不必上班。据高令印先生统计,朱熹一生奉祠12次,累计21年10个月。从品级看,朱熹为左迪功郎22年,宣教郎15年,朝奉郎7年,朝奉大夫2年。根据北宋的情况推断,南宋祠禄应该还是迪功郎十二贯,宣教郎十五贯,朝奉郎三十贯,朝奉大夫三十五贯,另布米若干。此外添支数贯或十贯。总计朱熹每年的祠禄不过数十贯。
中国古代的货币制度因时而异,常有波动,但大体遵循这样一个等式:1两黄金=10两白银=10贯铜钱=10000文铜钱。每贯钱名义上一千文,但南宋每贯钱在京城只值六百文,在外地只值四百文。高令印先生说:“每贯可买得米四五斗,而每人每年约需米三四斗。据此,年俸即使不贬值,亦仅足全家米粮之用而略有剩余而已。无怪朱子在闲居奉祠期间,每每称穷。”
祠禄虽然微薄,却是朱熹一家的基本收入,十分重要。朱熹文集里,有不少向朝廷请祠的公文,如1169年《乞岳庙札子》称:“未任就道,而家贫亲老,急于禄养。”在与朋友的书信中,他也屡屡谈到祠禄,如《答刘子澄书》云:“如仆则债未尽偿,食米不足,将来不免永作祠官。”一旦失去祠禄,他的生活马上陷入困境。1190年,他写信告诉周必大:“熹自去年八月已失祠禄,今适綦年。贫病之态,不言可知。”到了1196年底,因为沈继祖上疏弹劾,朱熹被落职罢祠,再也没有祠禄了。
朱熹有政务经验,也不缺机会,只要他愿意出任职官,家庭经济就会好转。所以,他的贫困可以看成一种个人选择。他在答韩尚书的信中说:“自知绝不能与时俯仰,以就功名。以故二十年来,自甘退藏,以求己志所愿欲者,不过修身守道,以终余年。”
在物质的匮乏与精神的匮乏之间,他选择了前者。正因为这样,朱熹虽穷,却不怨天尤人,也不觉得可耻,能够泰然处之。
朱熹的“文字钱”和束修
除了官禄与祠禄,朱熹还做点出版生意,谓之“文字钱”。
1172年,朱熹给浙江金华的朋友吕祖谦写了一封信,请他帮忙阻止一起盗印图书事件。原来,朱熹著有一本《论孟精义》,在建阳自行印刷,发行全国,却被义乌的书商盗印。在信中,朱熹自嘲说:“此举殊觉可笑,然为贫谋食,不免至此。意亦可谅也。”
吕祖谦回信说,找到那个盗版书商了,“已属义乌相识,审询其实而就止之”。
宋代,闽北建阳印刷发达,是中国三大印刷中心之一。朱熹与门生一起编印书籍,开办书肆,增加经济收入,并不奇怪。据说,朱熹的印务主要交由次子朱野打理,门人林择之似乎也参与管理。事实证明,朱家人在经商方面,成就一般。朱熹在《答李伯谏书》中有这样一段话:“子礼兄金,渠已认定还七月以后息钱矣。书肆狼狈日甚,深用负愧……”估计朱熹挣到的文字钱并不多。
闽学巨擘朱熹和浙学领袖吕祖谦、湖湘学派领袖张栻,时常切磋学问,交谊深厚,时人称之为“东南三贤”。吕祖谦和张栻家世显赫,衣食无忧,尽可以专心治学;惟朱熹出身贫寒,不得不亲自料理生意。理学家强调义利之辨。这就产生一个问题:道德导师经商图利,合适吗?
吕祖谦应该不会反对。朱熹曾经批评说:“江西之学只是禅,浙学却专是功利。”永康学派主张“义利双行”,陈亮不但亲自下海做生意,并且相当成功。
但是湖湘学派比闽学更具理想主义性格。张栻在信中告诉朱熹:“今日此道孤立,信向者鲜。若刊此等文字,取其赢以自助,切恐见闻者别作思惟,愈无验矣……为贫乏故,宁别作小生事不妨。”他的意思是,如今信奉圣道的人本来就少,如果读者知道作者依靠卖书获利,书中的真理就要打个折扣;与其卖书,还不如做点其他生意。
朱熹不以为然,对门生林择之说:“钦夫(张栻)颇以刊书为不然,却云别为小小生计却无害。此殊不可晓。别营生意,顾恐益猥下耳。”朱熹也是反对儒者经商的。在他看来,出版生意还算高雅,其他生意更是铜臭扑鼻,难以接受。
朱熹的收入里,门生的束修应该算上一笔。朱熹的门生很多,陆游在《方士繇墓志铭》中说:“朱公之徒,数百千人。”按陈荣捷先生的统计,朱熹门生共467人。邓庆平先生又考定说,留有姓名的朱门弟子共494人。
这些人有穷有富,有的长期追随,有的只是偶尔请教,有的来来往往。按照儒门传统,朱熹可以收到一定的束修(学费),因为缺乏资料,暂付阙如。
朱熹的来往馈赠
沈疏指控朱熹:“四方馈赂,鼎来踵至,一岁之间,动以万计。”虽然有些夸张,但朱熹的确常收到各方馈赠。但朱熹是有原则的人,《宋史》本传称:“非其道义,则一介不取也。”朱熹还是注重礼仪的人,很多馈赠要回礼。
宰相赵汝愚知道朱熹没有自己的居所,说要为朱熹盖座房屋。这礼物未免太大,还涉及公款,朱熹连忙推辞,致书云:“此是私家斋舍,不当恩烦官司……春间在彼亦有朋友数人,欲为营葺,已定要束矣。”公私分明,这是朱熹的基本原则。
对于任职官员的馈赠,朱熹原则上接受。《朱子语类》称:“若过往官员,当随其高下,多少与之,乃是公道。岂可把为自家私恩?”当时的社会风气,官员过往拜访,都会送上一点礼物。圣贤也要从俗。
朋友间的钱财往来,要讲究道义。《朱子语类》说:“朋友若以钱相惠,不害道理者可受。分明说‘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礼’,斯孔子受之。若以不法事相委,却以钱相惠,此则断然不可。”
陌生人的礼物,没弄明白,朱熹绝不轻易收下。有位吴姓诗人请他评诗,特地派人送来诗集和一份厚礼。朱熹向来使打听,知道吴诗人年纪很轻,家有父母在堂,但信笺中却没有他父母的问候,就客气地拒绝:“仆与吾子初未相识……至于卒然以物馈其所不当馈之人,而不称其父兄之命……所惠纸简砚墨,受之无说,不敢发封。复以授来使矣。”
朱熹谨守礼制,重视礼尚往来。《朱熹行状》说他“死丧之威,哀戚备至,饮食衰绖,各称其情”,可见他人情练达,处事周到。张栻、陆九渊去世,他都派人前往致奠。门人方耒病,朱熹写信说:“欲讨少钱奉助医药而不可得,今逐急那得五十千遣去。老兄且加意宽心将息,不必过虑。”又赠人参三两。志尚上人寄来黄精、笋干、紫菜等,朱熹则回赠安乐茶、碑刻和唐诗三册。
朱熹也常常为缺钱而烦恼。长子朱塾要去浙江金华师从吕祖谦,路程迢远,没钱请人陪同,他只好写信告诉吕祖谦,来年春天自己再带他前去:“大儿本即遣去席下,又一动亦费力,来春当自携行。”朱塾要回家一趟也不容易。有一次,朱熹借好钱,准备雇人送朱塾回家,但吕祖谦没有放行。朱熹急了,写信请吕祖谦让儿子早归,谈的还是钱:“此番破戒,差人借请糜费,公私不少。若不成行,不惟枉费,向后恐亦无人可使,转见费力。”这次如果朱塾不能回家,枉借了一回钱,以后恐怕也找不到人差遣,会更麻烦。
对于恪守礼仪的朱熹来说,最困窘的,是穷到难以回礼。吕祖谦的妻子去世,朱熹深感惭愧,说自己“贫寠之甚,不能致一奠之礼;又以地远,不得伏哭柩前”,事后才遣人送了赙礼奉问。
陈亮比较富裕,时常远寄佳果、香茶、蜀缣、吴笺来问候;朱熹生病,更是派遣特使携带厚礼探望,朱熹抱歉回信说:“私居贫约,无由遣人往问动静,而岁烦遣人存问生死。”陈亮状元及第,荣归故里,朱熹想,无论如何要派人去永康祝贺一番,但出不起雇人的费用,最后还是写信道贺。贫穷没有减少朱熹的人生义务,只是增加了难度。
“庆元党禁”期间,朱熹被打成“伪学”魁首,表面看来处变不惊,依旧讲学著述,但内心十分苍凉。最后心血编著的《礼书》,却没钱找人来帮助抄写。“亲旧凋零……不免雇人写,但资用不饶,无以奉此费耳。”他在给李季章的回信中这样说。
“贫者士之常”
我对朱熹的生平很感兴趣,多年来,曾寻访他的行迹大半,包括武夷精舍、考亭书院、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和鹅湖书院等。我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矛盾的气质:他出尘,又入世;他狷介,又温良;他骄傲,又谦逊;他渊博,又专注;他睿智,又愚钝……现实中,他是一贫如洗的落魄文人;精神上,又是富可敌国的伟大君王。
陈荣捷先生发现,朱熹文集中每每称穷,诸如“贱贫应举”“穷居奉养”“家贫累重”“迫于养亲”“贫病”“穷居”“贫病日侵”“贫悴日甚”“贫病殊迫”“贫病支离”“杜门窃食,贫病不足言”“贫家举动费力”等等,言之屡屡。“从来我国哲人,如此贫穷之甚者,能有几人?”他说。
《宋史·朱熹传》说:“(熹)家故贫,箪瓢屡空,晏如也。诸生之自远而至者,豆饭藜羹,率与之共。往往称贷于人以给用,而非其道义,则一介不取也。其为学,大抵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
在儒家的理论中,贫穷是一种生活常态,并不可耻。颜回箪食壶浆,不改其乐,被后人引为千古楷模。朱熹回答吕侁说:“贫者士之常,惟当益坚所守,庶不坠先训为佳耳。”
朱熹之贫,天下共知;贫而守道,天下共仰。早在干道九年(1173),就有圣旨表彰:“朱熹安贫守道,廉退可嘉。”朱熹也为此自豪,说:“平生为学,只学固穷守道一事。朋友所以远来相问,亦正为此。”
我们生活在一个消费主义时代,回望闽学早期历史,仿佛远古传说:数百位来自全国各地的学者,寄身茅屋,布衣蔬食,追随一位三餐不继的穷书生;师生们孜孜探求的,既不是科举考题,也不是经商秘诀,而是虚无缥缈的天理。(福建日报 萧春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