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2024年度全省考古工作汇报会举行。会上，入围“2024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初评候选项目的德化大垄口窑遗址备受关注。
福建省考古研究院发布了德化大垄口窑遗址考古成果：该遗址不仅重现了明代《天工开物》记载的“鸡笼窑”原型，更发掘出福建迄今单体规模最大的清代横室阶级窑。这座沉睡的瓷都秘境出土的白瓷和青花瓷，曾在“泰兴号”等著名沉船上发现，其出土的9间窑室单次预测可烧制5万件瓷器，填补了福建地区窑业技术空白，为研究中国与东亚地区韩国、日本窑业技术交流提供了新的材料。
窑炉遗迹（德化县文体旅局/图）
明代连房式窑炉首现德化
宋元时期，德化窑大量生产青白瓷，通过泉州港外销世界各地。明代德化窑生产的白瓷胎质细腻，釉色温润，工艺精湛，代表了中国白瓷生产的最高水平，被西方称为“中国白”。清代早期，随着白瓷衰落，青花瓷盛行，德化窑许多窑场开始转烧青花瓷，凭借地理位置与瓷土资源、制瓷技术优势迅速扩大生产规模，清代中晚期成为我国外销瓷市场的主力，其产量之多，规模之大远远超过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
德化大垄口窑遗址位于德化县三班镇泗滨村，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德化窑的重要组成窑址之一，位于德化窑考古遗址公园内。为配合遗址公园保护展示需要，经国家文物局批准，2024年9月至12月，福建省考古研究院与德化县文物保护中心联合对大垄口窑遗址进行考古发掘。
福建省考古研究院副院长、研究馆员羊泽林介绍，此次考古发掘面积共650平方米，发掘区域分Ⅰ、Ⅱ区。其中，Ⅰ区位于发掘区的东南，发掘面积340平方米，揭露一处窑炉遗迹以及部分作坊遗迹。
考古发现，这个窑炉有二期叠压打破关系，包括火膛、窑室、出烟室及上窑路、护窑墙等遗迹。在窑炉南侧有上窑路，与各窑门相通，一些较陡的路段修建有台阶。窑炉旁有一祭祀用的神龛，龛朝东南方向。作坊遗迹则位于窑炉后面，包括1处工作平台、2个储泥池、11个灰坑等。据分析，此系制瓷相关的作坊遗迹。
据介绍，大垄口窑遗址是德化窑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处窑炉遗迹分早、晚期，其中早期窑炉产品为白瓷，年代应为明代晚期至清代康熙早期。晚期窑炉，各窑室应该为单独起券，属连房式窑，其产品以青花瓷为主，兼烧少量白瓷，年代为清代康熙中晚期。
羊泽林介绍，Ⅰ区发掘揭露的窑炉遗迹，前面的窑室窄小，越往后窑室越大，无论是平面形状，还是起券方式，明显不同于宋元时期的分室龙窑，与明代宋应星《天工开物》中记载的鸡笼窑相似。“这是德化首次发现明代连房式窑炉，填补了福建地区窑业技术空白，为研究中国与东亚地区韩国、日本窑业技术交流提供了新的材料。”
遗址出土的青花瓷、白瓷（清新福建/图）
白瓷故里出土青花瓷
屈斗宫窑、尾林窑、内坂窑、梅岭窑……1953年至今，一代代考古工作者来到这片“瓷土地”，见证德化窑中的千年窑火。
“这些考古发掘初步建立了德化窑业技术发展的年代序列，但一些关键节点还存在缺环，大垄口窑地处尾林窑与梅岭窑间的中心位置，所属时代也恰好处于‘承上启下’的位置。”羊泽林介绍。
其间，记者发现一块大瓷片，稍稍剥下泥土，德化县文物保护中心工作人员陈清青很快认出它的“真身”：“这是康熙年间最流行的青花提篮瓷盘！”
德化以白瓷闻名遐迩，在这里出现青花瓷，仿佛走错了“片场”。事实上，在清代中晚期，德化作为外销瓷市场的主力，青花瓷的产量和生产规模都远远超过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泰兴号”沉船出水的35万件器物，绝大部分都是德化生产的青花瓷。
从Ⅰ区到Ⅱ区，在陈清青的指引下，记者发现，相较白瓷片，青花瓷片逐渐变多。“Ⅱ区早期的青花瓷产品和Ⅰ区晚期的青花瓷产品在细节上基本相似。”羊泽林分析，德化于清代康熙中晚期开始转烧青花瓷，并且凭借瓷土资源、制瓷技术优势，一开始就产出高质量产品。
此次发掘揭露的Ⅰ区的窑炉遗迹年代为明代晚期至清代康熙中晚期，Ⅱ区的窑炉遗迹年代为清代康熙晚期至清代嘉庆、道光时期。从窑业技术来看，Ⅰ区的窑炉遗迹为鸡笼窑，其中ⅠY1-2（早期）主要生产白瓷，器形有碗、杯、盒、梅花杯、盘、碟等，窑具均为平底匣钵，有单层装烧和套烧，其中套烧主要用瓷质泥点支钉作为间隔具，亦有少量瓷质三足支钉垫饼。ⅠY1-2（晚期）主要生产青花瓷，少量白瓷。青花瓷以撇口碗、宽折沿盘、碟、杯为主，部分碗的口沿呈酱褐色。纹饰有葡萄纹、提篮花、火龙纹、石榴花、福寿文字、云凤纹、秋叶纹、婴戏纹、博古纹、山水纹等。白瓷主要是杯、匙等。窑具除平底匣钵之外，新出现漏斗形匣钵、M形匣钵。M形匣钵与漏斗形匣钵主要装烧青花碗，平底匣钵主要烧造青花杯、盘、白瓷杯、匙等。
记者了解到，此次发掘首次从考古学上全面系统揭示德化窑从明代鼎盛时期的白瓷到清代青花瓷生产发展历史演变的全过程，填补了明代晚期至清代中晚期德化窑业生产发展的缺环，厘清了这一时期德化窑业技术与产品的发展演变脉络。
作坊遗迹（国家文物局/图）
德化瓷历久弥新再度成“顶流”
现在，请发挥想象吧：大垄口窑窑工的吆喝声传来，他们将一摞摞盛装陶瓷坯体的匣钵推入窑炉，然后在火膛中开始生火；熊熊火焰将窑内升至上千摄氏度高温，带着一方方泥土进行凤凰涅槃般的蜕变。窑门缓缓打开，从泥到器，浴火重生，这门泥与火的艺术完美收场。
有惊人的生产力，以及过硬的烧制技艺、精美的瓷雕瓷绘技艺，德化瓷顺理成章地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出口商品。“骈肩集市门，堆积群峰起。一朝海舶来，顺流价倍蓰。不怕生计穷，但愿通潮水。”清代诗人郑兼才《窑工》一诗，描绘的正是当时德化瓷外销的盛况。
北村弥一郎在《清国窑业调查报告书》中提及，德化瓷外销运输路线有两条：一条是往厦门的，另一条是往福州的。从德化到厦门共需要四天半时间，到福州则需要六天。
“大垄口窑址发掘出土的白瓷和青花瓷，在一些沉船和东南亚、欧洲等地均有发现，为研究明清时期德化瓷外销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羊泽林如是评价，德化大垄口窑遗址考古发掘，不仅填补了德化窑明代晚期至清代中晚期窑业生产和技术发展的缺环，还为明清时期东亚地区窑业技术发展与交流提供了关键的考古材料，见证了我国古代陶瓷生产与外销的最后一个高峰。
一个时代结束了，但历史没有终结。历经岁月磨洗，德化瓷历久弥新，再度成为世界“顶流”。如今，德化已是全国最大的陶瓷工艺品生产和出口基地，荣膺全球首个“世界陶瓷之都”称号；德化瓷多次被选为国礼瓷，馈赠国际友人。
“这何尝不是一种文化自信？”德化县陶瓷发展委员会办公室常务副主任曾宪升说，德化现有4000多家陶瓷企业，2024年产业规模达到663亿元，创历史新高；德化瓷超六成销往海外190多个国家和地区，这背后无疑是中国文化的力量。
一抔戴云山的高岭土，一捧浐溪的清水，一窑千年不熄的柴火，还有能工巧匠们的坚守、拼搏和热爱，它们交织在一起，烧制出举世惊艳的德化瓷。
（综合福建日报、中国文物报、德化县融媒体中心、瓷都德化）
来源：海峡都市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