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心恒力的研究家型翻译家
如果说在中国的文学翻译历史上,集评论家与翻译家于一身的,并不止健吾老师一人;集创作家与翻译家于一身的,也并不止健吾老师一人;但是能够集评论家、作家(剧作家、小说家)与翻译家的,却少之又少;在这三个领域能够做到最好的,就更数不出几个了。或许,和健吾先生交好的郑振铎先生算是一位吧。关键在于,研究的深入并没有影响健吾老师的生动译笔,而创作的经验却也没有让他在翻译时“时时技痒难耐”,这就足够我们这一代译者学习一辈子的了。健吾老师对翻译的事情有自己的见解。也是在很年轻的时候,他就写过《中国近十年文学界的翻译》,指出译者应该“不做作,不苟且,以持久底恒心恒力将原作用另一种语言忠实而完美地传达出来。”——当健吾老师结束了翻译的一生之后,为我们留下了十四卷的译文(译文出版社2019年版《李健吾译文集》),译作既包括他所专注研究的福楼拜、莫里哀,也包括司汤达或者其他一些19世纪重要法国作家的短篇,应当也是完美地诠释了什么是译者的“恒心恒力”了。更是完美地诠释了什么是“专家型的翻译”。让我感喟的是,健吾先生译《包法利夫人》不仅有序,而且序也是与时俱进的。因为在1948年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的第一版里就有他当作序言的《包法利夫人的时代意义》,而在1958年人民文学的修订版里,他又重新作序,到了1979年再次修订的时候,他干脆把他的序也重新修订了。更何况在序之外,健吾先生还译了《关于包法利夫人的公诉状、辩护状和判决书发表于诉讼》,可谓“全套”。读者也能据此更好地了解到1856年至1857年《包法利夫人》遭到诉讼的前后以及家族聘请的大律师塞纳精彩的辩护词。除了能让读者能够更好地理解《包法利夫人》和福楼拜之外,译者这些“额外的”工作恰是道出了文学翻译的真谛:如果没有扎扎实实的资料功夫,与作者的所谓心灵相通都是不着边际的事情。